“只是,朕想做些事,却发现自己身边竟无一人可用。未免不心生感慨。”
胡大监继续为他换寝衣,道:“前朝的事,吾是不懂的。可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陛下真要启用一人难道还是难事吗?”
“不难。可是要人家真心实意为我办事,却是不易。”
空桑钰信任胡禀全,所以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如此直白地吐露。
“吾不懂前朝的事……不过吾的师傅教过我如何调教手下的小太监。若是不听话打一顿,骂一顿那都是不济事的。”
“那什么才有用呢?”空桑钰来了兴趣。
“不听话……就直接杀了罢。”胡禀全像是怕吓着空桑钰,尽量把声音放的柔和一些,可是他声音越温柔这话却更显得阴狠。
“杀了……人家不会认为你手段狠辣吗?这样岂不是更无人替你做事?”
“陛下。不听话的人留着必是祸患,杀之可警醒他人。再培养没有根基又听话的施以重利,不怕无人可用。”
“胡大监的师傅教授之法,可好用?”
胡禀全躬身笑道:“吾能在陛下身边服侍您,可见这法子的确好用。”
空桑钰那张娃娃脸上也绽开了温和的笑容,点了点他:“你可真是个人精。”
胡禀全只是笑笑。
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空桑钰。他从小学习帝王之策,这么浅薄的御下之道他怎么会不知。无非是他不想,他不愿意自己治下的国家是要靠鲜血淋漓来维持的国家。
咱们的陛下是个难得的仁君,这一点胡禀全一直都知道。
空桑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看春汛将至,清河两岸连年水患,在先帝在位之时就是他的一块心病。年年治水,年年闹水灾。每年耗损国库不说,两岸百姓都深受其苦。实在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这些年巡视水利的工作一直以来都是王政的,今年空桑钰想换个能人去。可王政是王家家主势力在东秦国盘根错节,还有摄政王做他的后盾,就算他是一国之主也轻易动不得他。
胡禀全那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
“不听话……就杀了吧。”
杀?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付王政,他只能循序渐进。
第二日早朝,空桑钰精神有些萎靡。
他听着朝中大臣奏报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歌功颂德的事,困得想直接退朝。
一个个都拿他当吉祥物,根本不把他当一个可以做决策的君王。
“陛下,臣有本启奏。”
空桑钰抬眼,只见是户部侍郎管建中。
“讲。”
“臣要参,吏部侍郎王政。”
这管建中最近接二连三地参王政,空桑钰都有些听腻了,但还是抬了抬手让他继续说。
他看了王政一眼,只见他老神在在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冷笑一声,转过头继续道:“吏部侍郎王政之子王崇禄,借贩布之名行买卖私盐之实,仅一艘货船之中就查出了一万斤私盐。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满朝皆震惊不已。
东秦律法有云,凡东秦国百姓贩私盐若达十斤杖责二十,若达一百斤流放三千里,若达一千斤斩立决。
王崇禄这是死十次都不够啊!
众人纷纷看向王政,却见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站出来拱手缓缓道:“陛下,臣不知何时得罪了管侍郎竟被他如此中伤诬陷。”
空桑钰:“王卿的意思是,王崇禄不曾贩卖私盐?”
“绝无此事。”他一脸正色:“犬子虽然顽劣行事多有不羁,但是他绝对是忠君爱国,绝不会行此有伤国本之事。”
管建中怒道:“我户部官员在滨州已然截获了你王家的货船,船上一万斤私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搜出,你还敢狡辩!”
“那是被人诬陷。”王政一掀官袍,腰杆笔直地跪了下去,恳切道:“请陛下不要轻听小人之言,还我儿清白。”
“你!”管建中气极,他还以为自己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该把他王政吓得屁滚尿流才是,结果他一副自己清者自清的模样,弄得他才像个搬弄是非的小人。当真是可恶之极。
他如此淡然,莫非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管建中心里忍不住开始打鼓。
空桑钰看着管建中提上来的奏折,除了详述了发现私盐的经过还有地方官员的签章,甚至连罪证收藏之地也写的明明白白。几乎是人证物证确凿了。
“王卿,你认为管卿所言不实?”
“是。”
“可是管卿提供的证据确凿,你若觉得是诬陷不如交给大理寺查明真相如何?”
大理寺卿阎庆山是出了名的铁血神探,性格孤僻,从不结党营私。
“陛下……”
一直坐在殿中的摄政王终于悠悠开口。
空桑泽五十多岁的年纪,年轻时常年在昭北驻扎抵御外敌,立过赫赫战功,曾被戏称为战王。在北地,他空桑泽的名头远远胜过高坐明堂的皇帝。
如今他老了,可是精神头依旧不减当年。身材精瘦,双目有神,加之空桑家祖传的好相貌让他在年轻人中也是风姿卓越,不遑多让。
“皇叔,您可是觉得不妥?”空桑钰看向他,一脸温顺。
“不妥。”空桑泽缓缓起身,昂首负手道:“事关重大,而且涉及朝廷重臣的家眷,单单由大理寺审理恐怕不妥。”
“那皇叔的意思是?”
“当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才是。”
大理寺卿正直,可刑部尚书却是摄政王的好友,御史台中更是王家子侄众多。这算盘怎么打的空桑钰再清楚不过。
他忍下了心中的不满,温和道:“那就听皇叔的。”
“陛下英明。”空桑泽懒懒地拱了拱手。他早就知道小皇帝定是不敢反驳他的。
“三司会审不如再加本王一个如何?”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空桑钰抬头只见空桑锦正歪歪扭扭地走到殿上来。
空桑锦难得老老实实地束发戴冠,还按等级穿紫袍挂金带。他本就生得明艳妖异,平时还喜欢用张牙舞爪的穿戴惹人瞩目,人人只道他古怪,却不想这么简单的朝服倒让他穿得贵气逼人,连那妖冶的气质都淡了几分。
“皇兄!”
空桑钰高兴地都快从龙椅上跳起来了。
摄政王端坐在椅上,不屑道:“临江王今日怎么有空来上朝了?昨日的酒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