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碧水就发现她了,忙冲她招手。
“姑娘,你去哪了?”
“这个待会儿说。这是怎么了?”
红云皱着眉:“我们也不太清楚,说是打小贼呢,打得可凶了。”
青天白日的就来偷东西?这小贼也是胆子大。
陈菀转过身:“走吧走吧,这热闹也没什么可看的。”
她刚想走却又听到路人在说话。
“可怜呦,这么小的小姑娘被打成这样……”
“那谁让她来偷东西呢。”
“偷点馒头而已,何至于……”
“以前也就罢了,这都什么年景了,馒头可比黄金贵重。”
“那邱主薄家也不缺这点吃食吧。”
陈菀又折了回去,她拨开人群,只见三个大汉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又踢又打,小姑娘蜷着身子,已经一动不动。
“住手!”
红云和碧水拉都拉不住,陈菀已经冲了上去。
三个家丁见是个女子,可是却气势汹汹怕是什么贵人忙收了手。
她蹲下探了探地上的小女孩的鼻息,还有一口气。
忙喊道:“碧水,快去请大夫过来!快!”
“是,姑娘。”
碧水脚程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陈菀起身,瞪着那三个汉子,怒道:“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怎么禁得起你们的毒打。你们一身力气就只会用来欺负一个没饭吃的小姑娘吗!”
“姑娘,你这话说的……”其中一个有些不服气,嘟囔道:“是她先来偷东西的,要不然咱们也不会打她。”
陈菀掰开小姑娘紧紧握紧的手,掏出来两个馒头。
质问道:“两个馒头,你们就想要她的命吗?就算是告到县令,知府,哪怕是皇帝陛下那里都没这样的道理!”
“就是,就是。”见有人出头,一些早就看不过眼的人也跳了出来帮腔:“再怎么金贵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那个丫头的身板禁得住你们一拳吗?”
“还不就是狗仗人势,仗着自家主子是邱主薄所以肆意妄为。”
“真是恶毒。”
眼见舆论反转,那三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便灰溜溜走了。
“大夫来了!”碧水一边喊,一边扯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人来了。
老人给小姑娘诊了脉,越诊眉头越是紧锁。
“秀秀,秀秀。”
陈菀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子疾驰而来,跪在女孩边上喊着她的名字。
钟力听到同行的孩子回来报信就马上来了轻水坊,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他看到人群围聚就怕是秀秀出事,没想到真的是秀秀。
“你是这个孩子的哥哥?”大夫问。
“是,是。大夫,您救救她,求您救救她。”
大夫面露难色:“并非是老朽不想救她,而是她伤入五脏,无药可救了啊……”
钟力看着秀秀紧闭的双眼,抱着她瘦弱得跟小鸡仔一样的身体,只顾流泪,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陈菀心有不忍:“大夫,您看能不能帮这个孩子试试针,好歹让她最后跟他哥哥说几句话。”
大夫点点头:“这倒是使得。”
钟力却充耳不闻,紧紧抱着秀秀不撒手。
陈菀蹲下来,轻声宽慰道:“这位小哥,事已至此你伤心难过也无用,不如再跟你妹妹说几句话,再拖下去怕是连这最后几句话她都说不了了。”
钟力这才缓缓放开手,让大夫施针。
几根大针下去,秀秀总算是醒了。
她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钟力,笑了。
“钟力哥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钟力摸了摸她脏兮兮的脸,一边掉眼泪一边道:“傻秀秀,肚子饿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去想办法。你为什么要自己来冒险。”
秀秀瘪了瘪嘴:“因为……钟力哥哥也会疼……秀秀不想你……老是受伤。”
陈菀心软,听了他们的话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钟力哥哥……请你替我照顾……我爹娘和弟弟……告诉我爹娘,秀秀累了……秀秀真的好饿……撑不住了……我……我……”话未说完,秀秀的眼睛就永远地闭上了。
“秀秀!秀秀!大夫,你快救救她啊,救救她啊!”钟力摇晃着她瘦弱的身躯,再怎么喊也喊不回秀秀的生命。
大夫诊了脉,难过的摇了摇头:“没气了,实在是伤太重了。哎……”
陈菀掏出身上仅剩的一点银子递给大夫:“辛苦您这一趟了,这是诊金。”
大夫却推了回来:“姑娘你也是好心,老夫也没帮什么忙,孩子也没救回来,就不要诊金了。”
说罢收拾好药箱便走了。
陈菀看着钟力和秀秀长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有黑就有白,有恶就有善,哪怕是黑暗之中也会有一丝光亮。可钟力的世界却全黑了。
他抱着秀秀,满心绝望。
这是个什么世界啊,那么好的小姑娘竟然为了几个馒头被活活打死。那些大老爷们家里的米仓明明都是满满当当的,却不肯施舍一点点给穷人。
为什么?穷人的命就这么轻贱吗?
“钟力!钟力!”
“秀秀,我的秀秀。”
陈菀听到有人喊他们,抬头一看只见一大帮穿着破衣烂衫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喊着钟力的名字跑了过来。
这群人虽然瘦弱但精神却还不错,可能也是因为心里着急所以跑得很快。
他们一来就围着钟力七嘴八舌的。其中有个妇人抱着秀秀就哭喊了起来,看来是秀秀的娘亲。
钟力对着他们说了什么,人群让开了一条路。
钟力来到陈菀面前:“多谢姑娘帮秀秀找大夫。姑娘恩情钟力记住了,若有机会定会回报姑娘。”
陈菀看着他整个眼睛都充血了,想必正在被冲天的怒意侵蚀着心智。可就算这样他都还记得来跟自己道谢,可见他爱憎分明,是个可靠的人。
陈菀见那群人一直围着他,想必钟力是他们的主心骨。
陈菀递上一方手帕,道:“拿去给秀秀擦擦脸吧……我能做的不多,说到底也没救下她来。”
一方手帕,并不算什么贵重东西。但对秀秀这样连身整衣服的小姑娘来说却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奢侈品。
钟力也没有推辞,他收下了手帕,苦笑道:“谢姑娘,秀秀她……会高兴的。”
“钟力。”陈菀喊他的名字。
钟力转身,看到那个明媚若朝阳的女子站在暮色中,金色的夕阳洒在她的侧脸给她那张脸上平添了几分神性。她眼神沉静,有慈悲之色。
她看着他,问道:“你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