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菀心中如惊涛骇浪,脑袋先是嗡的一声,随即无数念头涌进她的脑中。
不会的,柳朝雪不该这么骗我!
可她是柳朝雪啊,曾经差点害死你的柳朝雪!
可是这次我们目的一致,她为何背弃我?
她本就冷漠无情,或许有别的利益更利于她呢……
“菀妹妹,我提醒你,两个人若是互不信任只因共同利益走到一起,分崩离析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上官心雅言犹在耳,陈菀懊悔不已。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尉迟狄不耐烦。
陈菀敛神,面色恢复如常,道:“现在事出突然,之前是他考虑不周,如今是想问问将军可否还留有复件?或者再录一份。”
尉迟狄气不打一处来:“他当这是什么?想毁就毁,想要就要?没了!”
“那口供可否再录一份?”
尉迟狄脸黑如锅底,怒不可遏:“你再戏耍我小心我军法伺候了!人都已经被他弄死了哪里还来的口供……”
陈菀心里已经有了数了,起码这次她没有太过惊讶。是啊,这就是柳朝雪做得出来的事,她怎么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做事就要做绝。
陈菀扯了扯嘴角:“将军勿恼,大约是他生死弥留之际糊涂了吧。小女这就回去告辞了。”
尉迟狄挥挥手让她走,并不想让她多留。
“慢着!”
陈菀半只脚迈出营帐的瞬间尉迟狄叫住了她。
她回头,只见尉迟狄迈着长腿几步便来到她的身前。身高的差距无形之中带来的压迫感让陈菀感到窒息。
“你真的是木新阳派来的吗?”
他那双眼睛锐利而又带着攻击性,就像是盯着猎物的秃鹰。陈菀突然之间竟心虚了,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就这一下尉迟狄就断定她在撒谎。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拖回了营中。陈菀一时不慎摔到了地上,膝盖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尉迟狄可不会怜香惜玉,他一把抽出佩剑指着陈菀的脖子狠狠道:“我就说他怎么颠三倒四,此人虽心术不正但脑子还是聪明的,总不至于连自己做过的事都忘了!原来是你在诓我,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越是生死一瞬电光火石之间,陈菀脑子越是活络异常。
她沉住气,笑了笑:“将军为何如此生气?”
她的态度让尉迟狄更为光火:“本将军此生最恨被骗,你还敢嬉皮笑脸!我看你是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将军,小女并未骗过你一句。我确实是木新阳的朋友,我也确实是来完成她未完成之事而来的。哪里骗你了?”
“巧言令色!”尉迟狄怒道。
“小女确实是在言语上钻了一些空子。但确实是事出有因。”陈菀决定坦白,这么一想她反而没什么了害怕了,她一双眸子明亮清澈,就这么望着尉迟狄:“我是被她骗了,她骗我只要我帮她解决府衙门口闹事的人她就帮我查出陷害那些监考官的人。可是她没有履行诺言,既然她不履行那我就自己来。将军觉得我骗了你罪不可赦想要我的命也可以,但至少要让我先去救人。”
她把真相和盘托出反倒心里没那么怕了。
她盯着尉迟狄的反应,只见他眼中先是怀疑后是审视,最后他握着剑的手松了松。
陈菀知道自己赌赢了……
尉迟狄爱上柳朝雪后仿佛整个人都失了智,全部的行为都是为了她一个人。但好在现在他还没有爱上她,所以他应当还是那个正直刚毅忠心为国的将军。空桑钰费了那么大劲冒着得罪所有世家的风险建立的新制度,他一心想让这个制度给东秦国一个带来新气象想必不会对考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视而不见。他既然忠君,就应当会为她这番话打动才是。
“你一介百姓为何要管这个事?被羁押的有你的亲人?”尉迟狄虽然脸还是黑语气却好了不少。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公理,为了正义,为了不让无辜之人受到无妄之灾。”
陈菀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尉迟狄想耻笑她不自量力痴人说梦,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晌,他才道:“那口供……我没烧。你若觉得有用便拿去吧……”
陈菀大喜,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尉迟狄又道:“若有一日让我发现你在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将军放心。”
这口供之前木新阳让他毁掉时他就不同意,这是扳倒华章的好时机,为何不痛打落水狗而要给他一丝生机呢?
可木新阳坚持,他说穷寇莫追,一旦把他逼急难免不会鱼死网破。
他的说法尉迟狄不同意,可无奈打赌输给了他,只能听他的。虽然是把这件事按下了,但是在他烧掉供词的那一刻却鬼使神差的停了手,他总觉得以后应该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居然真的就用上了。
这个女子虽然未必可信,但是她身后有临江王或许还真能做出些事情来也未可知。
半天了,空桑锦才悠悠醒来。他伸出莹白的手指敲了敲马车的窗沿。张保忙上车伺候,他将一旁热好的毛巾递上,又备上了他午睡后必用的茉莉香片。
空桑锦喝了茶,总算是清醒了。
“那个丫头呢?还没出来?”
“是呢,王爷你说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空桑锦扯起嘴角笑了笑:“咱们去做什么?这是她的事,我为何要管她?”
张保看了眼他的脸色,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便道:“……殿下,您若是不想管她为何要在这里等她?”
“张保,你最近好像特别向着她啊……这丫头给你什么好处了?”
“殿下说笑了,这丫头一穷二白能给老奴什么好处啊。老奴只是觉得……有她在府里,府里好像多了些热闹气。之前太医就说您身边应该多些热热闹闹的小东西,最好养些小猫小狗,可您嫌脏也不愿意养……”
空桑锦垂下眸子,自语道:“热闹?”
“陈菀姑娘。”
车外听到溪风的声音,想必是陈菀出来了。
空桑锦把头探出去,看到陈菀站在车外,天正下着纷纷扬扬的小雪。她一身鹅黄衣衫,正仰着脸伸手接雪。一张白净的小脸在雪中显得更加圣洁美丽。
“陈菀。”
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