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着身边属于无形之魔女的那股恶心气息彻底消失,佩洛斯不禁闭上了眼睛。
诚如她所言,他就是时代的弄潮儿中最幸运的那几个人之一了,话虽然讲得不中听,但事实确实就是如此。哪怕是刚才他对那个人形灾难出言不逊,恐怕也不敢对于这个已死的亡灵多说一句非分之言。
毕竟是亲历者,佩洛斯尽管不愿意去想当时的情形,但最起码是能够知道一件事——自己活下来纯属是前面当垫背的人群已至极限,倘若沉默魔女在生时的灵魂献祭再稍微大一些规模,自己也不过是个要被穿刺在一块的人形肉饼罢了。
至于幸运的那部分自不用说,便是在那一切退去之后,他成了唯一一个活在最前面的人,于是自然而然的,驱逐了七夜之魔女、阻止了沉默之魔女的暴动的一切功劳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虽然怎么想都是议院上层需要一个人当挡箭牌,首当其冲地缓冲下一切的压力,不然怎么想这天大的功劳会跟他这什么都没能做到的人有所关系。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水到渠成地享受着勋爵身份给他带来的一切,直到现在还能出入在里界的上流社会里浪费着人生,也是得享于那个惊世骇俗的女人的死。
……
他想起了在来时所得窥见的沉默魔女的面容,伤感而无所失纵的面色美貌,已无法再为用更好的材质去打磨。他一度认为这已是人世中最大的巧合,结识马塞勒斯,想要用一切的手段去复现那种美感,恐怕也只是出于这么一个原因。
只是经过描述还不够,佩洛斯将自己四年前的记忆残渣强行提取具现了出来,在马塞勒斯的手上逐一雕琢着,却怎么都无法让大师本人感到满意。
佩洛斯开始动身离开这个场所,一边借由回想着这一切的起因。
马塞勒斯最开始以为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虽然这时的态度跟后来阐述了一切,并把沉默魔女的印象传达于他时截然相反,甚至比在佩洛斯展露了作为法师的证明时还要鲜明一些。
他还能记得在欣赏过沉默魔女的美貌后,马塞勒斯那肃穆且急剧入定的眼神,此后他才放低了姿态,对着自己可以恭敬地说一些客气的话。恐怕从最开始,这个死老头跟自己的联系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女人罢了。
佩洛斯的行动很快,已经离开了这个场所在几个念想之间来到了数公里的地方。这份速度,恐怕也是他当日能够避免被沉默魔女的灵魂献祭波及致死的原因。
只是他说不上对于一个讨伐对象能够产生什么一见钟情,魔女说好听点就像是里界里头的政治犯,纯属就是找不到由头去限制的危险人群罢了。
他也不清楚那种情愫是由何而生的,有点像是其他人扯淡的那种死里逃生后,以至于对凶手愈发崇拜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样。
搞笑的是这种印象甚至不是在灵魂献祭中活下来时所产生的,而是开战之前如同喽啰般在遥远位置的一瞥罢了。倘若当时他真的能够在那个位置直视到她的死亡,恐怕不死双眼或是全身大部分器官都会被扩散波及的力量所烧毁。
人纠结的很多事都有着诸多的异常,佩洛斯虽然已至这个岁数还犯着小男生般的青春期烦恼,但也比起诸多浑身充斥着异常感的法师纠结的事物要明快多了。
正是在这么想着,他回到了那片寂静的处所。
在荒地里,他的视界急剧缩放着,让那片突兀的建筑群的形状能够具体地映射在眼中,他的速度却是阶段性爆发着越发提升了起来,以至于在简短的思想中,身体已用着奇特的加速方式冲到了城郊外的地带。
结果往往同那些不面善的人说出的令人不快的话一样,在他因故停下微微感慨的时候,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赫然是披着破损的披风的梅里样貌的人站在那儿,虽然那件事已过去很久,但对于佩洛斯来说这张脸也算是他的荣华富贵的起因,很难就此忘记。
不需要目光的交互,也不需要言语,规模庞大的法术场已经在对方的引动下彻底地暴露了虚实。荒地的沙尘在以一个相反的方向向着天空塌陷着,实则是被为倩恩所控制下,展露出这个法术场的真实面貌。
是做了功课么?还是歪打正着?
在极强的牵引力法术场中气机的锁定下,佩洛斯连引以为傲的速度都近乎无法控制,但也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似乎比起印象里更乳臭未干的家伙。
她在引发了这一切后,只是自顾自地在那蓄势待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佩洛斯抬了抬右手,向着充斥着紫色魔力的法术场以相反的势向运作起法术回路,狂暴的四种原初元素急剧地从这片区域内调动着,形成了冰火光暗四种显性的刻印,四种元素刻印在空中简短闪烁了一阵之后,整个异常的法术场瞬间便消弭无踪。
偶尔动动手,浑身毛孔都显得通透的感觉确实不错,只是在这种柔性的化解下,野猫野狗似乎也不会领情。
佩洛斯感知着身后以超高速冲袭而来的倩恩,想着果然还是差得太远,与印象里那个人形灾难还是有所距离,不禁轻声叹息着说道:“不够。”
如同轰雷般直接爆震在他瞬间形成的法术盾外的法术轰击,此时已经有大半反噬到了原主的身上,只是倩恩比起他想象中还要极端一点,强行抵抗着先前轰击中的弹回自身的伤害,就这样转手二连击追打在护盾外,将佩洛斯连着人和破碎的法术盾一起轰向了数十米外。
烟幕散去之前,还能够感知到倩恩冲刺进佩洛斯方向的情况,但当些微等待之后,便能够看到佩洛斯不耐烦地掐着倩恩的脖子,死死地钳着给她掼在地上的情形了。
他看着手底下钳着的女孩面容,只觉得起码这不是无形之魔女的另一个恶性玩笑,那种危险人物有模仿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作为刚刚发泄无形之魔女所带来的不爽恰恰足够,至于这方面恐怕还真的要好好感谢她。
想到了近来议院又要派一批新的猎巫部队进入现世的事,他不免也是干笑了两声。无论有心无意,这种爱当刺头的替身多几个可没有坏处,最起码假如七夜之魔女要返回这里重操旧业,也起码得面对这些人留下的烂摊子。
细细思考利弊之后,佩洛斯才在女孩窒息之前把手松了开来。
什么也没有交代,什么也没有交流,他便兀自向着自己的这栋奇怪的建筑慢慢走了过去。
这种寂静闲暇的时刻,就连那个冒牌货是什么时候爬起离去的都不知道,佩洛斯的脑海中不免又想起了寂静魔女在那短暂印象里留下的面容。
“整个不堪的世间要是有你那躯壳的一半美好,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扭曲的人会沉陷在延绵不绝的痛苦中了,不是么?”
他心里这么说着,看着已经被毁坏了禁制的房门,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随即他径直地走向了内室的一个角落,翻起了地板上的那块木条,看着空空如也的暗格,不禁爆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你竟然敢!!!——”
是啊,他也想不到,曾经为沉默魔女所经手过的那枚纪念币竟然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