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你也太抠了吧!竟然还让我吃过晌午饭再来?怎得,你一顿饭都不舍得管?那你请什么先生啊!”林生文难以置信道。
“不不不,主要是我家啥情况,你也知道。一天只吃两顿饭,春里天,荠荠菜砸烂当饭;夏里天,蚂蚱菜凑合就面;秋里天,顿顿洋芋蛋蛋当饭;冬里天,腌辣子腌萝卜腌包包白,比醋还酸。
所以招待不起您这样金贵的客人,嫑到时候把你这尊贵之躯再给吃坏咧。再说,看在咱都这么熟的份上,你也不在乎这一顿饭,是不?”纪永灵一脸的心虚道。
林生文上下打量一下纪永灵,摇摇头,说:“说的你倒是恓惶滴很哪!照你这么说,你家顿顿不是野菜就是洋芋,那你咋活这么大,长这么高的?小爷我可是知道,你家鸡圈猪圈可都是高朋满座的啊。对了,坐馆的夫子都有束修,你打算给小爷我开多少银钱啊?”
纪永灵摸摸鼻子,讪讪一笑:“林大少爷,林大公子,您看这样成不?你啥时候返程,我给你准备十葫芦如意黄金散。这东西可贵咧,只有我这儿有,你在京里绝对买不到。”
林生文“啧啧”两下,摇头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到家的人,几葫芦药粉就想打发我?那我还不如去拾牛粪换钱,照着日头晒暖暖!啧啧,想当初多少人想请小爷吃饭,小爷还得看心情赏脸,你倒好,还得我倒搭!再说了,小爷我前阵子才给送了你五十两银子,你就不能拿出来一点点,当我这个先生的束修?”
纪永灵继续保持着厚脸皮的笑容,手里比画一下说:“这么大的葫芦!不是指头那么长的小葫芦。而且谈钱多俗,好歹我救过你的命,咱也算是‘过命之交’。咋样,成不成?要是能成,我现在就跟娃娃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林生文还没来得及回应,纪永灵就已经朝纪永周几个喊道:“你们几个过来,快来来来,以后不能再叫林公子咧,要叫林先生。林先生以后每日会过来教你们念上一段书,学上一段拳脚。还不赶紧拜师!”
“哦哦哦,林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纪永周几个娃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纪永灵拉着跪倒在地,咣咣磕上了头。
虽然京城里想给他磕头的人很多,但是这拜师磕头却是头一回。林生文赶紧拦住几个娃娃,说:“先不用磕头,这事……哎……”
“林先生,你拳脚厉害吗?能打得过我姐吗?”纪永周天真地问。
纪永灵一把拍在纪永周脑门上:“胡说啥哩!咱只是会耍几下棍棒,人家林先生肯定是跟着城里专门的师傅学过腿脚上的功夫,这能比吗?以后你们要是遇上没有棍棍的时候,会点拳脚不吃亏!”
“哦哦——”纪永周摸着脑袋应声。
“林先生,你会念无字天书不?”锅娃眼里闪着星星问。
林生文不解地问:“啥是无字天书?”
锅娃笑眯着眼,说:“我永灵姐说,每个人,每个家都有一本难念的无字天书。”
林生文眼里冒火,看向纪永灵,有一瞬觉得自己被纪永灵坑了。
纪永灵有些尴尬,她当时只是随意安慰锅娃,想让他放下心里的一些包袱,没想到被他当真了。
纪永灵讪讪一笑,说:“林公子,你看娃娃们多天真,多可爱。你这先生应该会当得十分快活。”
林生文不知道自己当先生会不会快活,他只知道,当初在国子监,他可是把学正和博士气得半死。
纪永灵继续给林生文戴高帽子:“林公子,你能文能武,十分英俊!可是我们村头一个先生,以后我们村有了村志,你可是头一位被记载到上头的!这叫啥,这叫名垂千古!
你想想看,几百年以后,我们牛家庄的后人翻开这本村志,一定会感叹,这位林先生可谓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你也将会成为他们口中的传奇人物,将被一代又一代人传颂。他们或许会好奇,林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在牛家庄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林生文被纪永灵那一句“能文能武,十分英俊”夸地飘飘然,后头的话几乎没听进去,就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他都答应了,才想起来,这怕是着了纪永灵的道了。但是答应了又反悔,也不是他堂堂将军府少爷能做出来的事,只能咬牙认了。
回去的路上,纪永灵心情大好,见林生文一脸便秘的纠结样,忍不住安慰道:“林公子,我跟你说,当先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很有意义的事。以后我们村娃娃有出息咧,肯定会说,‘我的第一个先生是林生文!’你想想,那时候你脸上多有光!”
“那要是娃娃们都没出息呢?”
“你——”
纪永灵一噎,转而看向半坡凸出来的一个土包说:“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念书,识字,成材料,是个长远的事情,你眼光要放长远!你看那边沟壑的一角断层,没有千百年风雨的冲刷,是无法形成如此厚重沧桑的沟壑奇观。这,就是岁月的力量!教书育人也当如此!”
林生文顺着纪永灵视线的方向看去,点点头,赞叹道:“与中原相比,西北的这些沟壑确实算得上鬼斧神工!”
“灵儿姐,这不是先头里正爷家里挖窑,挖出来的土没处堆,堆在那里的吗?”纪永周眨巴着眼睛问。
“对对对,前阵子三伯跟我爹不是还在这儿挖土回去打基子,准备盖房哩嘛!可能是最近下了些雨,就冲成这样咧。你看,你看,那上头还有镢头印子哩!”纪永宁接话道。
好家伙,纪永灵难得想装一回博学和深沉,想用后世的知识理论碾压一下林生文,结果立刻就被这几个娃娃打脸。
这让她的老脸何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