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霍正廉带来的人浩浩荡荡,全都冲进了地里。连霍志远和林生文也冲了进去,干劲十足,开始拔花生。
一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一下挤进去十几个人,没用多少时间,所有的落花生就被拔光了。
大家把拔下来的花生一粒粒捋下来,扔进纪满庆二人担来的笼里,最后装了满满四笼。
纪满川和纪满庆两人抬着秤一笼一笼过秤称重,称完加在一起才报给霍正廉:“大人,这些落花生除皮(除掉笼的重量)一共是二百四十斤。”
“两百多斤,竟可以打这么多!”霍正廉惊叹道。
纪老爷子拱手道:“大人,这是湿重,晒干肯定就没有这么多咧。”
霍正廉点点头,微笑道:“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惊叹。尤其这还是油菜茬地里种下的回茬,不占麦地,是另外多收下的一料子庄稼。高产,高产啊!”
众人围在一旁,看着装满落花生的笼,心里也都充满了喜悦和满足。虽然这些人都是在县衙当差的,有俸禄可拿,但自家也是要种地的,自己的亲戚六眷也都是靠种地生活,如今有了新的作物可种,而且产量不低,他们打心底里也是高兴的。
霍志远更是感慨万千,他爹常说百姓不易,他在城外走动时,也看到了一些百姓的疾苦。如今能够亲眼见证这落花生在宁平县种活、收获了,他自己也是有种自豪感。
“老人家,这些落花生你要好好晒干收拾,这是咱们宁平县的头一份,得之不易啊!”霍正廉郑重地对纪老爷子嘱咐道,“过阵子,我会请你到县里给各村的把式讲学,把这落花生如何种,麦茬地里豆子如何点,还有堆肥如何做,都给大家伙教上一教!”
纪老爷子有些惶恐,忙道:“大人,这都是我家永灵想出来的方子,我老汉也是我家永灵教的!”
“爷——”纪永灵出声打断纪老爷子,“这些你都会,由你这个老把式带咱村里人去给其他村人教,人家更信服,更愿意学。”
霍正廉点头赞成:“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永灵丫头弄出来的,我会记得她的功劳。但要去教其他村里的老把式,年轻娃娃镇不住场子,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得老人家你出面才行啊。”
“这——”纪老爷子有些犹豫。
纪永灵对纪老爷子笑笑,点点头。
她并不在乎这些功劳,只要能够让宁平县的每一寸土地多打些粮食,让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多几斗口粮,她就很知足了。
以后的路还长,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孤身一人从异世来到这世间,享受功名利禄不是她所愿。再多的功名利禄,再多的荣华富贵,能有后世现代化高科技带来的便利享受吗?
她没有一呼百应的本事去改变这个世道,也没有能力让自己走得更高更远。
她只想做一个小小的齿轮,利用自己后世学到的知识,稍稍推动一下农业的发展,让更多的如同老纪家这样的穷苦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如此也不枉她来这世间一趟。
在夕阳的余晖下,霍正廉一行人骑马离去。
离开前,林生文原本还想和纪永灵说上两句话。他今日觉得纪永灵特别伪善,做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攀上权贵,提高自己的名声。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提醒纪永灵,不要把权贵想得太好,掌权者重利轻义,你有用他才看重你,但这种看重或许只是给你成为他棋子的机会。而且树大招风,一个女孩子家,名声太盛会成为负累。
但见纪永灵根本不理睬他,只觉得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又气又恼地上马走人了。
杨氏几人水烧了,茶叶沫子也泡了,可是上来场里却没见到县令大人的尊容,很是遗憾。但是听说县令大人亲自带人去帮他家收落花生,倒是激动得不行。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啊,一个县里最大的官老爷,竟然带人帮她家收庄稼,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啊!
村里有人在路上看到一群骑马的人来老纪家,又去了老纪家的地里,当时也没敢上前询问,如今人走了,便纷纷过来打听情况。
得知是县太爷来看老纪家的落花生,顺便了解堆肥的做法和点豆子的收成,一时羡慕又激动。
羡慕的是老纪家竟然因为种地就能攀上县太爷;激动的是,自己家早早就用上了堆肥,纪老爷子到时候会带他们去县里给其他村的人教如何制作堆肥,那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在县太爷面前露脸了。
玉米上架晾晒,谷子、豆子收拾干净入了仓,花生也晒在了院里。地里的庄稼收割暂时告一段落。
看到这些庄稼一一平安入仓,这一刻,纪永灵深感这些时日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因为收获,不仅老纪家,村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纯朴无瑕的喜悦。
可是谁又知道这喜悦背后的滋味?
估计每个庄稼汉的腰知道,腿知道,浑身的骨节知道,天边的月亮也知道……只有人心里不知道。
因为庄稼丰收,够来年一家人的口粮,不饿肚子,这人世间就不觉得苦。
庄稼汉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他们要的不多,也很简单,吃有住有穿有就够了。哪怕是吃的是黑面,住的是寒窑,远不及城里富贵人家的一条狗。
但这好像也挺难。
虽然这些日子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晴朗,但是风里已经夹杂了阵阵寒意,早晚的雾气和露水昭示着冬季即将来临。
远处的树叶早已变得稀疏,有黄的、红的,各种色彩,在阵阵北风中摇摇欲坠。瓦蓝的天空偶尔有一两只孤雁飞过,显得蓝天越发辽阔。
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开始刨洋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