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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永灵割了几行就捶着背喊道:“奶,不行咧,不行咧,这收谷子太费手,太费腰咧!腰都要断咧!”

杨氏也直起身,瞪一眼纪永灵,嫌弃道:“碎娃娃,哪里来的腰,懒汉无腰杆!你要是嫌挣(累),就歇上一会儿,等下和永周几个在地里拾跌下来的谷壳壳。”

“啊——”

其实掉落在地里的带壳谷子很少。谷子又不像豆子那么容易炸开掉落,但是庄稼人爱惜粮食,见不得一粒粮食被浪费。

纪永灵一想到要用粗大的手指头去地上捏起比针尖大不了多的谷子,便立刻摇头拒绝,“拾谷壳壳这种精细活,还是交给几个娃娃吧,娃娃手指头细。我还是更喜欢割谷子!”

“你把镰拿好,看再把腿割咧!”杨氏无奈摇摇头笑笑道,然后捶捶背,继续腰弯腰收谷子。

杨氏的动作纪永灵看在眼里,明明她奶也是腰痛的紧啊。

纪永灵一边割谷子一边想,怎么才能轻松一点呢?哪怕一点,在这没有机械化的日子里,也是会省不少力气的。

那边纪永宁几个低着头,像找食的小鸡仔一样,在地里仔细寻找着遗落的小米粒。他们把拾起来的小小的谷粒装进挂在胸前的一个布口袋里。

纪永茹还小,玩心大,拾了一会,就揪着狗尾巴草开始编着玩。她人小力气也小,扯着一把狗尾巴草想一起薅下来,可是没薅动,却跌了个屁股蹲。

纪永周哈哈大笑,蹦跳着说:“人碎腿短,跑不快,跳不高!站着没有坐着高,长不大的矮巴子!”

纪永茹听她哥嘲笑她,立刻哇哇哭喊着:“娘,我哥笑话我!”

胡喜容手里握着镰,从谷子地里走出来,撵着纪永周就要捶打。不过纪永周已经练出来了,“嗖”一下就跑远了。

胡喜容气地骂了两句:“你看你喔(那)怂相,给娃当哥哩,就这么当哩!休先人哩!”说完就去哄纪永茹,然后“唰唰”给纪永茹拔了一大把狗尾巴草。

纪永灵本来看得乐呵,见胡喜容拔草,突然就想,为什么他们不先把谷子穗割下来,装口袋里,然后再割谷子秆。这样收割的话,也不必小心翼翼,而且谷子秆杵在地里,正好可以晒干,等后头收完豆子再来割都来得及。

纪永灵赶紧找杨氏商量,杨氏直起身子,捶捶背,想了想,说:“好像是能成,不过咱家今年谷种的少,这么弄,怕是划不来?咱这么多人,这一点儿地,几下子就收完咧。”

“奶,咱现在这样收回去,还得重新再把这谷子穗割下来,和先割谷子穗再割谷子秆是一样的。要是咱先割了谷子穗,干干净净的,叶叶啥的都不会混进去,不必担心拉回去的谷子堆里头还有遗漏的谷子穗没割。”纪永灵努力说服着杨氏,“而且,先割谷子穗,永宁和永周都弄做,拿个剪子来剪,或者用手指头去掐就成。”

杨氏被说的心动,思索一下,喊纪永宁道:“永宁,把你胸膛前里的布褡褡给你姐,让你姐来割谷子穗。”

纪永宁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胸前的布袋子献上。

纪永灵没挂在自己脖子,而是直接绑在自己腰间。她一手抓着谷子穗,一手把镰刀刃朝上,“嚓嚓”几个谷子穗就被割下,装入布袋子。

杨氏看得心里咯扎一下,忙喊道:“小心手!哎呀,你这动作看着危险滴很。我真是怕你力气太大,把抓谷子穗的另一只手给割咧。”

胡喜容也走过来,问:“娘,你和灵儿弄啥着哩?”

杨氏把纪永灵的说辞重复了一遍,胡喜容一听,高兴道:“这么个弄好啊,先赶时间把谷子收回去,等闲了再来割秆子。省得收完谷子还得赶紧去忙收豆子,火急火燎的连轴转。”

杨氏也点点头,说:“那就试试,不过回去拿剪子就算咧,咱拿镰割,用手掐!”

胡喜容要过纪永周的袋子,也学着纪永灵的样子开始割谷子穗。

到了后半晌,杨氏几个负责的这片谷子地里的谷子穗已经完全割完。她们回到自家场里时,纪老爷子背上背着,纪满庆扁担上挑着,纪满川架子车上拉着满满的带秆谷子回来。

“娘,你们,你们的谷子哩?”纪满川和纪满庆合力把架子车上的谷子秆倒在场里,左右张望一下,问道。

杨氏把腰间的布袋子解下来,说:“都在这布褡褡里,还有些在笼里哩。永宁几个在地头上看着,你们卸完,拿架子车过去拉回来。”

“褡褡里?咋不见秸秆?”纪满庆接过杨氏手里的布口袋不解地问道。

杨氏笑笑,把今日纪永灵的主意对两个儿子说了一遍。纪满川和纪满庆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

后头拿着镰的纪老爷子走了过来,说:“我觉着灵儿这个主意出得不错,虽说是得去地里跑两回,但是时间上没有那么赶。这么收回来的谷子穗不用再拾掇,直接摊在场里晒了就能碾咧。”

纪满川想了想,赞同道:“这倒也是,算起来是更省事一些。”

纪满庆冲在场里撅着屁股摊晒谷子穗的纪永灵喊道:“灵儿,你爷你奶一直说我是个懒汉,做啥事都想省事,我看你才是那个最想省事的人!”

纪永灵直起身,回头对纪满庆笑道:“四叔,这你就不知道咧,人家说懒是推动技术发展进步的最大动力!人不想偷懒,不想省事些的话,好多手艺就会停在最早最费事的阶段。只有想偷点懒,省点事,才有人会去琢磨咋样改良技术。”

纪满庆摇摇头:“邪理!懒汉多的是,也没见谁去改良啥技术。就像咱村里的秃子光,你里正爷一直骂,说撒(头)上的虱子满撒跑哩,都懒得刨两下,就这么叫虱子溜滑滑哩!”

纪满川一边翻谷子秆一边瞪一眼纪满庆,说:“咱家灵儿是假懒,愿意动脑筋想方子省事。秃子光那是真懒,懒的饭沾到胡子上,都懒得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