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闻言,不禁有些好奇:“爹,大姑家的柿子树是不是啥特别品种?不然为啥结的果子又少又甜呢?”
纪满川笑了笑,道:“娃娃呀,这世间的果树啊,其实跟人一样,都有它的脾性和运道。有些树,天生就长得高大茂盛,结的果子多,但是味道就一般;而有些树吧,它长得不起眼,结的果子也少,但就是好好。你大姑家的这棵柿子树,可能就是那种天生与众不同的品种吧。”
纪永灵看着路边密密麻麻开满花的柿子树,思索道:“大姑家有试过给其他柿子树嫁接吗?”
纪满川满脸疑问:“啥是嫁接吗?”
纪永灵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致富路,有些兴奋的说:“嫁接就是把一棵树的枝或芽,接到另一棵树上,让接在一起的两个部分长成一棵完整的树,这样长出的树,结的果子可以综合不同品种的特点。”
“我还以为是啥稀奇东西,原来就是接树啊!这柿子树接过啊,咋没接过。柿子树好活,你看这山上野生的多的是,所以你大姑父以前就用家里的那棵柿子枝条子给这野生柿子树接过,但是没接活。”纪满川摇摇头说道。
纪永灵拧眉想了想,以前在爷爷的农业书里好像看到过,说是柿子树本身含有一种碱性物质——单宁,这种物质遇到空气中的氧气容易发生化学反应,所以伤口会变黄变黑不易愈合。
纪永灵心里有了计较,便说:“爹,咱家可以把院子门口那棵柿子树和枣树嫁接一下吗?这次我来嫁接,我听刘阿婆讲过,一定能接活。”
纪满川瞅一眼女儿,抿了一下嘴角,说:“你回去试试吧,反正那棵柿子树你爷早就想砍咧,结的柿子奇涩无比,根本吃不成!就是你奶总拦着,说那树是自己冒芽生出来的,通了灵性不能胡乱砍,会受天罚。”
纪永灵摇摇头,对家里人这种时不时就会扯上神灵鬼怪的态度表示不赞同。
说到柿子,纪满川突然想起纪水草家的两个女儿。
他瞅了两眼纪永灵,吭哧半天,说:“丫头,那个,那个天仓的饼干还有没有啊?”
纪永灵不解地问:“爹,你想吃咧?”
纪满川叹气低头说:“嗐,不是。我是瞅着你大姑家两个表妹,怪可怜的,肯定连县里买来的吃食都没吃过。那天我在你大姑家吃饭,你大姑做洋芋糊糊的时候,多放了些面,我看两个娃娃在门边一直盯着看,那碗饭吃的我心里崩提多难受咧。”
纪永灵想了一下那画面,心里也觉得酸楚。
她想起以前,家里来客人,纪永宁和纪永周也会一直趴在门缝看,就盼着他们快点吃完,因为客人吃完剩下的就可以给他们吃了。
她明白,虽然老纪家如今的生活也在赤贫线上,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还未脱贫。但与大姑家相比,他家最近卖草药、做药囊,有了不少进项,连她奶杨氏都不再是抠抠搜搜的按人头发土豆吃了。当然主要是她又给家里买了粮,暂时不缺粮,而且家里的土豆也吃完了。
纪永灵想了想,道:“爹,还有一些,我准备几块给姑姑姑父和两个表妹尝尝。”
其实储备仓的成品食物纪永灵一般轻易不会往外拿,这么久也只给家里人尝过一次,再就是拿了些压缩饼干让纪满川带在路上吃,毕竟人力拉车是很消耗力气的。
虽然纪满川才28岁,跟后世的自己同龄,但是看起来却像后世40多岁的大叔。
纪满川抬头望着远处一道道的黄土坎,感慨道:“你大姑一家是真不容易,这山沟里的人啊,生活是真难。靠天吃饭,天不下雨;靠地打粮,山地又陡又小;人能有多少本事!这些种地的庄稼人就是把这世上的苦都吃完,也打不出一家人能吃饱的粮食。”
纪永灵听得难受,她一直都知道农民种地的辛苦。但是后世有各种机械化耕种机器,耕种变得简单省力,可是在这个一切都要靠肩扛手提的古代,人如骡马,甚至还不如骡马,所有的汗水都洒在土地里,也未必能糊口。
她捏了捏拳头,鼻子酸涩道:“爹,我那的天仓里有不少粮食种子,今年地里的庄稼收完,咱改种天仓里的种子吧,产量一定高。”
“这怕是不成,万一这种子出点啥问题,一季收成就没咧,一家人是真的会饿死的,这肯定不行。咱庄稼人冒不起这么大的险,再说你爷肯定不会同意的。”纪满川不太赞同地摇摇头说道。
纪永灵理解纪满川的想法,继续说服道:“爹,咱们试试看吧。你看我从天仓里拿出的东西,哪样不好?你要相信,天仓里的种子不一样,说不定能带来惊喜。再说,咱们可以先在一小块地上试种,如果收成好再扩大种。总要试试看才能知道行不行。”
纪满川没有丝毫犹豫,拒绝道:“娃娃呀,做人不能太贪心,你那些宝贝好好收着,总有用完的一天。咱这地界,看天吃饭、看地吃饭,不知道啥时候老天爷、土地爷就翻脸咧,万一遇到个旱灾、蝗灾,你还有东西能傍身,到时候能拉扯一把家里的姊妹最好,拉扯不上,你就自顾自地活命去吧。”
“爹——”纪永灵眼眶突然就湿了。
这么朴实的西北汉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身上质朴的人性光芒却是贫穷所不能掩盖的。
纪满川见自己女儿抿着嘴,湿着眼,像要哭一般,想了想,觉得肯定是自己没答应她的请求,所以惹到了女儿。
他犹豫的摸了摸腰间的黑棍,想到这是连京城里都未必能造出的宝贝,内心又挣扎了一番,才下定决心,点头说:“丫头,爹回去抽空跟你爷说说,咱种一点试试?别哭啊,咱这儿风大,看把脸吹皴咧,咱家现在可没有猪油给你抹。”
纪永灵刚酝酿出来的伤感情绪瞬间被纪满川的话冲散,她咧嘴问道:“爹,你答应咧?”
纪满川叹口气说:“不答应咋办!哎,这些年就生了你一个,把你这娃娃都惯坏咧!但愿你那天仓里的种子真的能给咱这黄土地上带来一些好运。”
纪永灵笑了笑,自信道:“爹要信我,我肯定不会拿庄稼开玩笑的。不过,你最好跟我爷说种子是咱从南边商客手里买的,或者说当初咱拿到骡车时,车厢里就有的?”
纪满川用手抓抓头发,说:“那就说人家当时送咱骡车时,车厢里就有的,反正当时车上那些粮种和其他种子都收在你窑里。听说人家南方都种稻米,哪里就有麦种子!编谎都编不圆!”
纪永灵尴尬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