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同窗当即答应,且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儿子娶柳秀才的女儿柳桃花为妻,来报答当年柳秀才的救命之恩,并留下信物。
丰氏听了柳秀才为自己女儿定下的亲事,是又惊又喜,对柳秀才之前的不满也消减几分。
没过多久,柳秀才便去世了。
柳秀才的离世让丰氏立马断了收入来源,家里的银钱早已花销殆尽,生活的重压让她不得不另找出路。可是几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再回去浆洗衣裳,那是万万不能够。
为了她和女儿活下去,丰氏想到的就只有找人再嫁。虽然丰氏从来没有守节的想法,但是她自身也没有什么姿色,又带个女儿,所以高不成低不就。
有钱人家进不去,蓬门荜户又不想去。找来找去,丰氏都没有找到合意的再嫁对象。
原本杨老三是绝对不会在丰氏考虑之内的,但是当时柳桃花说了一句,杨家还有一位姐姐。丰氏便觉得嫁给杨老三也不是不行,起码柳秀才曾经喜欢过的女子所生的女儿,日后要在自己手下讨生活,光是这一点,丰氏想想便觉得快意。
就这么着,丰氏嫁给了杨老三。
杨老三也觉得自己狗屎运好,再娶还能捡到一个秀才娘子,于是婚后对丰氏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杨老三老娘原本还想像当初对待麦花娘一般对待丰氏,结果听丰氏说,柳秀才有好几个同窗考中了举人和进士,也都当官了,便像鹌鹑一样缩了脑袋,不再冒头。
后来见丰氏折磨麦花,杨老三老娘原本就不待见这个孙女,所以就睁一只闭一只,再加上柳桃花无意中说起,她那死去的秀才爹给她定了一门好亲,那位公子已经考上了举人,杨老三老娘就更乐的清闲,不管麦花了。
每次看到麦花的脸,丰氏就仿佛看到了柳秀才和麦花娘青梅竹马的过去,她不明白,为什么柳秀才会对麦花娘这样一个浑身穷酸味的女子念念不忘,她的怨恨和不解并没有随着柳秀才去世而得到缓解,相反看到麦花被折磨得惨兮兮,她的心里就有一种满足的快感。
原本丰氏想着村里丫头命贱,随便折磨几年,能活到几岁算几岁,只要不是她刚过门就死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没想到麦花命大,竟然活着长大了。
后来丰氏想,柳桃花是要嫁给城里官老爷的,反正她家买不起丫鬟,就让麦花到时候跟着柳桃花出嫁,去当陪房丫鬟。可是去年,竟然有人上门提亲,还愿意给三两银子,她便做主答应了。她觉得比起带个丫鬟,有银子让自己女儿带去婆家,会更有面子一些。
让人没想到的是,麦花出嫁没多久,就被休回家。丰氏更气了,她可没这么好心让这么大个人继续吃闲饭,而且她实在担心家里有个被休弃的女儿,会影响后边柳桃花的亲事。
好在柳桃花说,还可以让麦花再嫁。那她到时候又可以再收一份聘礼,还可以随便拿捏麦花。这么想着,丰氏才没那么气了。
丰氏气顺了,柳桃花却捏紧了手帕,她走出了丰氏所在的窑洞,站在院中,望着大门口被风吹动的树枝,眼神冷得可怕。
当年人人都说她聪慧,她爹每次教完她念书,都会说一句:“我们桃花要是个儿子娃,肯定能考个状元。”
可是她爹早早却死了。
虽然临终前给她定了门听起来很是不错的亲事,但是小小年纪的她便知道,再好的亲事到底是不如有亲爹靠得住。
当年柳秀才过世,柳秀才的同窗带着儿子来上香,她只记得对方姓陆,是个漂亮的男娃娃,其他都没印象了。这么多年过去,对方家里音信全无,就连姓陆的考上举人,也是她娘去县里花钱找人打听才知道的。
想到这里,柳桃花转身去了自己的窑洞,从炕头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一封已经陈旧泛黄的纸,她轻轻打开看了看。虽然里面的内容她已经完全背下来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再看一遍。
纸上的字是柳秀才同窗所写,上面写明,他的儿子叫陆庆文,比柳桃花大三岁,两家约定结亲,还有对方的亲笔签名和鲜红的指印。
柳桃花紧紧捏着那张纸,她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焦虑。她知道,这封信就是她未来的希望,也是她离开牛家庄这个土窝窝的唯一出路。
尽管她心中明白,陆庆文或许已经忘记了这门娃娃亲,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柳秀才同窗的承诺,相信文人对声誉的看重。
柳桃花深吸一口气,将信纸重新放回柜子,锁好。她转身走到院中,看着院里这几只窑洞,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她才不会像戏里唱的那样,苦守寒窑十八年。
……
胡喜容带着麦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穿过村子,回到了老纪家,进门就吆喝:“娘,灵儿,我把麦花带来咧。”
杨氏正低头扫鸡窝,听到动静便朝门口看过来,说:“麦花来咧,吃了饭没有?没吃我给你做点去?”
麦花冲杨氏笑笑,眉眼弯弯说:“二奶,我吃过咧,谢谢你和婶子咧。”说着,扭头看向胡喜容。
胡喜容笑得灿烂,说:“嗐,别谢来谢去。赶紧干活挣钱去,挣钱才是最要紧的。咱庄稼人,地是种了不少,可就是没钱么。我跟你说啊,这也是我头一回靠自己本事挣钱,那种感觉形容不来。这么说吧,比我生儿子还觉得自己有用,反正就是美滴很!”
杨氏又低头继续清理鸡窝,头也不回地说:“你别在这胡吼冒吆喝咧,赶紧去你三嫂那,把剩下的布裁完,不然裁剪这一份钱,我可要扣掉你一半去。”
胡喜容一听,急忙上前两步,拉住杨氏的胳膊:“娘,我这不是去办正事了吗,说好裁剪这一份的钱咱三平分,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还有这几天收药材,我也做饭洗衣裳来着,工钱可不能少。”
杨氏不理她,继续说:“这跟我说可没用,灵儿说咧,这叫啥公公执法来着。”
已经跑去猪圈给猪喂草的纪永宁听到,喊了一句:“奶,是秉公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