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林长叹一口气,说道:“圣上年轻有为,志向远大,我相信他定能还朝堂以清明,只不过,需要时间。我等甘为基石,希望能撑到贤能出现的那一天。”
云霁闻言忍不住落泪,此话一出,看来萧长林是同意复职了。
他一边欣喜,一边担忧。
喜的是好友在不惑之年还能有机会施展抱负,忧的是即将要面对的风暴,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凶险。
“长林兄,我会派两个人扮作小厮,跟随你左右,万勿推辞。”云霁面色严肃,低声说道。
若是年轻时候的萧长林,恐怕会一口回绝,并表示刚正之人不惧宵小之徒。
但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他也明白了欲成大事,必须先保全自己,自然也包括不给恶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萧长林双手抱拳,声音微颤道:“多谢云兄替我筹谋。”
云霁办完了正事,回程的路上特意拐了个弯,来到自前朝就极具盛名的墨韵斋,挑了一块上好的徽墨,作为礼品。
他与苏相素来没什么交集,朝堂碰见最多是互相行个拜礼。
太常寺的人已经更换的差不多了,多亏圣上高瞻远瞩,早早便从民间储备了一大批能人,否则这次临时上任,他手边怕是连个能干这摊活儿的人都抓不到。
云霁返回到府里,眼瞧着天色尚早,去相府不必太赶时间,不早不晚才不引人议论。
他放下装着徽墨的礼盒,绕到后院看看女儿在忙些什么。
云瀛那晚淋了雨,她及时给自己煮了驱寒的汤药,现在稍有些乏力。
得赶紧养好身子,万一大婚当日拜天地的时候忍不住打喷嚏可就热闹了......她敢说,那得被广场白胡子老头编成段子说上一整年,这太可怕了。
云霁被自家女儿叫停在屋外,说怕传染给他,有事就在门口说。
他自然得听安排,反正女儿说什么他做什么。
不过,云霁突然想起来过了今晚之后,他又得宿在官舍一阵子,就特意跟女儿说一声。
云瀛想到她爹那边人员调整完毕后该处理具体事务了,星图的建造哪怕需要个三五年时间,总得有个开始。
万事始于足下,不开始做,就永远谈不上倒计时。
“爹,你还记得李文君吗?您书房里的那个星图,就是他设计的草图。”
“记得,你提他作甚?”云霁是现在只要女儿提到任何男子,他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我和溪尘去凌州时,与李兄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净心大师的亲传弟子,如今也被圣上召集到了太常寺,改日我和溪尘请他到家里一坐可好?”她连忙搬出了萧溪尘,总觉得有他就事半功倍。
“李文君......他此前没有官身所以只任命了主事 ,后面还要看他的能力如何。”云霁误以为李文君是嫌官职不高委屈了他。
“哎呀爹,您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让您走后门,就是邀朋友来府上做客,您也不用当自己是他的上峰。”
“那便随时都可以,瀛儿,你来安排,爹保证在。”云霁将脸颊贴向房门一侧,大声说道,生怕他女儿听不见。
一门之隔的云瀛不禁摇了摇头,她爹真的是宠女无底线......
相府是前朝御赐的宅院,在此前历代都是朝中重臣的府邸,在都城能居住在此地,本身就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此刻夕阳宛如锦缎,晚霞映照下,庭院中央的那一方池塘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池塘后面的正厅雕梁画栋,色彩斑斓。两侧都是精美的游廊,上面的彩灯花样各异,材料和做工都极为考究。
再外侧是厢房,正厅后面才是日常起居的各院落。
门房通报后,云霁便悠闲漫步,一边环顾四周美景,一边走进了游廊。
一路有侍女向他屈膝问安,前面有个小厮眼尖的看见他走来,连忙通报给了鲁远。
鲁管家上前几步,对苏相耳语一番。
苏胜神色一滞,立刻转身看向一侧的游廊处,冲着云霁抬手一礼:“云大人能赏光,苏某感激不尽。”
云霁微笑回礼,将手中备好的礼品交给了旁边的小厮 。
苏胜将视线转向那刻着墨韵斋的木盒,大概能猜出里面是什么物件。
不过,他压根儿不在乎云霁送什么东西,能拉拢中立之士,本身就是向其他朝臣传递出一个信号,就是苏家还会持续吸纳党羽,不会轻易向君家低头。
“快带云大人落座。”眼前回廊处又有人提着礼品出现,苏胜交待管家为云霁引路。
走进正厅,里面的圆桌差不多都快坐满了,云霁迅速扫了一圈,有不少熟面孔。
只不过,过来捧场与真正结党,还是两回事。
正看着,眼前突然有一道黑影晃过。
“原来是云大人,林某还以为认错了人。”这还没开席呢,林之峰就一副喝大了的样子,一把拽住云霁的衣袖。
他面色红润,体态微醺,明显日间已经有过一次宴饮,这厮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可以将尚书之位收于囊中吧?
如此昏庸之辈,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霸占了户部侍郎的肥缺,竟然还想觊觎户部尚书的位子,云霁心里一阵嫌恶。
“林大人,可还能站稳?”云霁在面上还是一贯儒雅,俗话说物以类聚,他这等风姿与林之峰硬站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云大人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林之峰原地转了一圈,接着又被旁边的人拉去叙话了。
云霁不留痕迹地拂了拂衣袖,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避之不及。
眼看着时辰将至,苏卿卿终于自门口处款款走来,艳压登场。
她头戴珠冠,露出花颜月貌,一袭华服尽显贵妃尊荣,引得一些朝臣的家眷频频侧目。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卿卿来到了正厅的最前方,她后面跟随着的一众侍女和内侍分别立于两侧,所有人的脸都是微微上扬,很是倨傲。
苏卿卿环视四周,她能日日忍受被圣上冷落,要的就是此刻的尊荣。
那些在前朝翻云覆雨的老家伙们,还有那些惯会嚼舌根的官家女眷们,此刻都得向她屈膝跪拜。
她满意一笑,径直上前扶起苏相及苏夫人,然后冲着在场的其他人说道:“众卿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