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蔡成稚嫩的声音响起后,众多郡府官吏方才重新坐下。
这当然是蔡成让蔡立事先安排的。
也算是一个下马威。
以此告知这些学士们,你们连尊师重道的基本礼仪都没有做到。
蔡成的年龄,比任何一个学子都小,如果开始不来个下马威,千余人的课堂,蔡成还真未必压得住。
众多郡吏坐下后,田主使迈步走向中间,接过蔡成手中的纸喇叭,大声说道:
“现在宣布大学堂课堂纪律:
“一、上课时不得交头接耳,保持正襟危坐;
“二、想要提问,必须先举手,得到先生许可后,方可起立发言;
“三、课前需要轮值学子把黑板擦拭干净;
“四,课后需要轮值学子打扫课堂;
“五、所有学子必须要比先生提前进入课堂;
“六,下课后,必须有序走出课堂,不得一哄而散……”
一口气足足宣布了六七条课堂纪律以及近十条学堂规矩后,才把喇叭重新递给蔡成,躬身一礼,说道:“请先生授课!”
然后缓步退下。
不仅是这千余学子,就连旁听的各位家主,都看了个稀奇。
原来课堂上,还有这么多规矩。
不过仔细想来,这些规矩似乎都是必要的。
其中,不仅体现了儒家一直坚守的“尊师重道”,而且更是课堂秩序、课堂卫生的保证,从而让先生能够更好的授课。
所有家主都觉得学到东西。回家后,对自家的私塾,也需要建立一些规矩。
“我相信,在座各位学子所学,必然都是多于我的。”蔡成正式开始授课。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学识多少,来做开场白。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授课,故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蔡成之后又会说些什么。
这些学子中,可不乏年过三十的学子。他们数十年来,饱读诗书,自认满腹经纶,觉得自己无非是没有机会而已。
他们来大学堂,就是看中这里有成为官吏的机会,而不是认为一个稚童能教自己什么。
所以,听到蔡成的开场白,有人脸上稍现不屑,内心暗言: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
蔡成仿佛没有看到这部分学子脸上的不屑,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请教各位,是不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就可以称之为读书人?或者说,你们心目中的读书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一言落地,惊呆众人。
愣神之后,刚刚宣布的课堂规矩都忘了,个个开始交头接耳,更多的人则是满脸迷茫。
是呀,读书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或者说,什么样的读书人,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读书人?
好像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蔡成这一似乎很简单的问题,却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半晌后,课堂中还是没有安宁下来,“嗡嗡”声不绝于耳。不仅学子在探讨答案,就连旁听者也都茫然,难以给出一个世所认可的答案。
足足过了一刻钟,蔡成才拿起桌上的教鞭,对着黑板用力地敲了几下,三个作为助教的郡吏,也都拿起教鞭朝着黑板用力敲了起来。如此,课堂中才慢慢恢复安静。
蔡成静静地看着千余学子和几百旁听者,问道:“谁能够说说自己的回答?”
现场寂静。
答案太多了,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否则必被其他人攻击。
读书人都是要脸面的。
看到没有人主动回答,蔡成随意指了一个学子道:“请这位学子说一下,你为什么而读书。”
那个学子有点懵,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
尽管他已经快二十岁了,可他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先生也没提过这个问题。
蔡成不以为意,轻声让他坐下。
然后看着众多学子,再次问道:“不知有谁可以说一下,你是为什么读书的。”
马上一圈学子中有上百人站了起来。
刚刚站起来,马上又想到,需要先举手,尴尬地先坐下,然后把手高高地举起来。
这些学子都是在儒家礼法熏陶下长大的,自然更尊礼数。
此时,旁听的家主才知道,要发言先举手的规矩真还是挺重要的。否则这上百人一起站起来,谁先说,谁后说?总不能七嘴八舌吧?
毕竟课堂不是集市。
蔡成随意地指定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学子。
“我读书就是要为官,报效朝廷。”可能是经过了初期的茫然,他此时语气镇定而流畅。“因为只有为官,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蔡成示意他坐下。
然后蔡成再指定一位二十多岁的学子。
这位学子站起来轻松地说道:“我读书是为了我的家族更加昌盛。”然后不等蔡成示意,直接就坐下了。
蔡成不以为意,继续指定下一位学子……
每个人的回答都不相同,但归纳起来,有为报效朝廷的,有为清明吏治的,有为家族发展的,有想为民请命的,有想造福一方的,还有想青史留名的……不一而足。
蔡成微笑地说道:“非常感谢大家的分享。所有的回答,没有对错,却有高下。至于高下为何,每个人内心中都自有评判,无须我来多言。只不过,我没有听到我非常想听到的答案。”
蔡成绕着四块黑板,转着圈扫视着整个课堂,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没听到‘为了让大汉万民幸福、生活富足,人人快乐且有尊严而读书’,我没听到‘为大汉让周边蛮夷胆寒而读书’,我更没有听到‘为让万邦来朝我大汉而读书’。”
所有的学子,包括郡府大员、旁听的家主和郡吏,都被蔡成的言语震撼得无以复加。
什么叫语出惊人?
什么叫志向高远?
绝大多数人都在回忆这几个月来,蔡成的所作所为。
办医堂、安流民、筑农庄、制曲犁……似乎每一项都是为了大汉,每一项都是为了万民。
如果暂时说“为大汉万民”还有点远,至少他是为“东莱万民”。
从他如何对待东莱之民,就可以看到他日后如何对待全汉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