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安的信里用词深情真切,拿他当亲兄弟一般问候,还关心他在北越吃得如何穿得如何。
嘴上不提,但行为已经给了季野回答。
什么真假姬长离,他只有一个亲兄弟!就是正在北越做质子的三弟姬长离。
季野读完,收起信件,刚从书房出来,云仲秋就到了。
前些日子云仲秋隔三差五就要登质子府的门,起先次次还要请太子手谕,年底高霂实在忙到无暇理会,干脆扔了个令牌给他。
有了这东西,他最近日日都来,恨不得拿质子府当家住。
被搜身监视也不觉得冒犯,还甘之如饴。
“北越冬天太冷,没什么好去处,你在府里可无趣?”云仲秋带着一只玉梅瓶做礼物,里面插着几支梅花正艳,红白相间,格外好看。
“这梅瓶做工不凡,就连官窑也难出这么精巧的花色,喜不喜欢?”
季野合上书房的门将人带到内堂,指尖抽了根梅条出来,枝条被人精心修剪过,有意无意挑起了云仲秋的两缕鬓发。
他笑了笑,“别总拿着哄小孩的玩意儿,上一批夜明珠都出手了?”
季野从022那换了一批夜光玻璃豆,让云仲秋这个奸商帮忙赚了好大一笔。
云仲秋头发被人弄乱也不恼,邀功般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几家拍卖行已经都出手了,共得十二万五千两,这是十二万两的号票,只要是我云记钱庄随时都能兑出来。”
季野接过来,高兴地呼了口气,吹得纸片蹭蹭作响,顺手塞进床头箱子里。
“高兴了?”
“高兴。”季野将梅枝插回瓶子里,拍拍手,倒了杯桌上温着的清茶给云仲秋。
“你身子不好,深冬腊月就别经常过来,有需要我会给你传信。”
云仲秋接过茶盏,闻言轻摇摇头,托起季野的手放在心口,“一日见不到你,我心疾好像又重了。”。
云仲秋是在金窝窝里长大的。
虽然继母管家那些年吃了几年亏,但靠金银一点点养出来的公子哥和旁人还是不同。
举手投足间透着风雅与矜贵,就连撒娇,看起来也风流倜傥,毫不矫情,眉目间别有风情。
季野如今所做之事,其中隐晦,以云仲秋的聪慧早就能察觉一二。
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季野没有抽回手掌,反而按实在心口前,掌心的温度明明被厚厚的衣衫隔绝,胸前却还是好似被烫红一大片。
如果说刚刚的羞怯是故作姿态,如今就是真有几分暧昧,云仲秋抿了抿唇:
“我从前是个纨绔,从来都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后来我接手云家,在天下生意人里一呼百应。”
云仲秋今日穿着华服,贵气加身,玉冠上盘着一支精巧的金簪,两缕鬓发垂在胸前,长眉挑起几分弧度,显得邪气。
高傲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违和。
云仲秋说完,对上季野的视线,心头陡然又空了一拍。
他还记得,初见季野,这人还要跟他装上几分无辜,眨巴眨巴眼,哄的人心甘情愿将好东西奉上。
可偏偏,被他哄了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云仲秋知道,羽林卫的霍云,整天跟个臭虫一样赖在季野身边。
唯独好在一点,霍云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和南梁人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否则越帝怎么可能放过他?
至于狄骁,便罢了,纵然被吸引也不会真的对南梁皇子动心。
除非哪一日,季野身份败露。
云仲秋很确定,季野才是他的真名,姬长离另有其人。
但季野不说,他也无心拆穿。
“你要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可以信我。”云仲秋铺垫了一大堆自己的履历,这才缓缓说出目的。
季野不动声色的挪开手,摩挲了下他的脸侧。
“我不说并非不信你,这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就当是个正经买卖做,别的就假装没看见。”
云仲秋闻言摇摇头,“我已经知道你选择了一条极为凶险之路,没办法假装独善其身。”
季野撩起衣摆坐了下来,反观云仲秋,依旧笔直的站在一侧,他摇摇头,“你愿意帮我收敛金银,就已经是最大的助力,凶险?也不尽然。”
老实说,他作为一个穿越而来,身负外挂的皇子,确实谈不上有多凶险。
只是云仲秋不知情,以为他孑然一身,身后无所依靠,越想反倒越放心不下。
季野见云仲秋执意要入局,故作不悦,将梅瓶推到他面前,“把东西带回去,往后就别来了。”
云仲秋上前半步,屈身蹲在季野面前,指尖覆上了腰间那块二人结缘的玉佩,他轻轻摩挲,眼底的柔情怎么也化不开。
“我说可能你也不信。那日在珍宝阁初见你,我才知道为何话本里会有那般多的痴男怨女。我从前不信情爱,都觉得那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沉溺其中。”
“也不曾想,我也有一遭,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为了情情爱爱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忧心忡忡。”
他俯下身子,将头靠在季野肩头,贴着令自己垂涎的胸膛,轻声呼吸道:“世间一切,都不是非要给出个道理和是非对错,我想帮你,对不起谁也不要紧,至少对得起我自己。”
“若有骂名,同你留在一处,我甘之如饴。”
“倘若输了,就算不能共白首,我也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