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交易过多次的老伙计,不用说,岑老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他觑着黑马道:“他的心服有些灵智,我可没有把握。”
很少有异人可以一直外用心服,就算有也是消耗不大的工型。
然而阿瑟塞夫的心服和他人一样超出常规。
“我知道,所以重伤就够了。”
阮仙跳下来,从装饰在腰带上的香囊里拿出一颗不知名的果子,轻柔得喂到黑马嘴边。
沉醉嗅了嗅,打了个响鼻,伸脖子去咬路边长出的野草。
“它比它主人警惕。”老人呵呵发笑,手在空中摇了一圈,一沓折叠起来的盘笼出现在他手中。
“不识好歹,”阮仙把果子揉碎,胡萝卜味的奶糖气味从指尖逸出,她看向岑老手中伸展开的红灯笼,黛眉轻拢,“麻烦你拿出最大的本领吧,这马机灵的很,一发现不对就会逃跑。”
“唉,沅耳夫人的心越来越狠毒了,”岑仓叹了口气,慢慢从衣袋里拿出一颗能量球按在笼心中央,“老夫在这里住了十一年,对城主大人还是有些感情的,实在不愿做这种悖逆之事。”
阮仙轻哼,“我能提供的就那些东西。”
“别担心,这个东西你有。”
“你说,若这事成,我双倍付你。”
“不需要双倍,”岑老阴阴一笑,将灯笼提杆取下,枯树似的脸皱的更厉害了,“老夫想做这一城之主。”
“你可真敢说,”阮仙脸色微变,“这不是我能给的东西。”
“我的城主大人,”岑仓忽然长叹一声,不知喊的是谁,他看了眼在地上觅食的黑马,说起另一件事,“你今天和朋友会面可还顺利?”
“自然,”阮仙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老夫猜的不错,城主大人现在应该在捉拿他吧?”
“是又怎样,身为朋友,他自愿帮我。”
“帮?你明知他不会杀他,就像我一样。”
“是又怎样,”阮仙被他说中痛处,“但不试试怎么知道?水族的心瞬息万变,这一刻不想杀的人很可能下一刻就死在刀下。”
“水族的心瞬息万变,”老人喃喃重复了一遍,“哦,哦,没错。”
“水族的心瞬息万变,”他又重复了一遍,双眼突的精光一闪,直勾勾看过来,“你们总在等合适的城主,可你们又怎知我不合适?”
“这还用说吗?”阮仙被他的目光慑得有些发憷,“如果你合适,他们当初就不会把任务交给我。”
“呵呵,交给你,结果就是魅惑他,再让你杀了他?”
岑仓阴笑两声,猛地将右手插进灯笼,不知他做了什么操作,黯淡无光的红灯笼登时火光大盛,手指的影子投映出火焰的形状,他抬起手臂,光芒笼照黑马,在背后形成庞大的投影。
在光芒亮起时,黑马就抬起矫健的四肢,可不管它往哪个方向冲奔,也迈不出投影范围。
它被阴冷的目光锁定了。
热烈的火球砸上去,方圆十米的空间登时橙红一片,庞大的投影跟着焚烧起来,黑马发出惨烈的嘶鸣,在巨大的烈火中化作一道光消失。
还是让它逃了。
阮仙有些不满,“才怎么会功夫,你的火力能重创他吗?”
众所周知,心服与其持有者羁绊颇深,若一方衰弱,另一方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岑老没回话,“既然夫人不愿许以城主之位,刚才的一击,除了消耗的能量和精力,还有背刺城主的心理损失,加一起,两百枚光能球,五百枚火能球,熏蜡八十根,吸毒胶、化骨液六十对,望您早日结算。”
“…你真敢要。”
阮仙没好气道:“应该让你那两个保姆听听,谁家爹会讹自己女儿?”
“奸诈的老东西。”
阮仙代号‘沅耳仙人’,水族资历最浅的b级水鬼,因为代号相似,常被不知情水手误认为‘长今山人’提携的小辈。
“夫人还是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岑老看了眼天色,“您的朋友若还没离开,这会该有危险了。”
阮仙面色一变,是了,以阿瑟塞夫变态的精神力,就算受了暗算,沉醉在手,也绝非孟琴能抵挡的。
“你想取而代之,为什么不肯帮我杀他呢?”
临走前,她不甘心又问了一次。
“夫人为何一定要杀他呢?”
“他碍眼。”
“哦,哦,”岑仓怔忪片刻,“可阿瑟塞夫于我并无妨碍。”
“老夫只是想登上高处查一些往事,”他目光放远复拉回,摇头叹息,“今日却恍然发现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呵,若真如此,世界会幸福许多。”阮仙冷讽一句,也不再强求,转身往来路返回。
作为资历最深的水鬼,长今山人的破坏力对比一个实际工龄仅一年的晚辈,遥遥领先。
“山人是该安度晚年了,”老人把心服收回内里,捶捶后背,“打打杀杀的活计以后就看你们年轻人啦。”
他走到大门口前,提起屋口的竹凳,扭头望去,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仙儿。”
这是阿瑟塞夫脱离幻境后喊出的名字。
逆向风从背后刮来,白色的卷发在眼前翻飞,血泊中长出一抡巨锤,他扶着滚烫的手柄站起,第一反应是阮仙遇害了。
暗色的瞳孔里飞快划过一抹恐慌,男人咽下喉间腥甜,掸了掸脖子上的金色项圈,“传缚铃”启动。
离开岑老居住的山坳后,阮仙寻了一处静僻之地,轻烟般飞了起来。
不知是精怪化形的缘故,还是成为水族如鱼得水,她虽没有心服赋予的能力,却可以在空气中自由飞翔。
阮仙放松得闭上眼睛,就在她感到天高地远之时,脚腕的铃铛再次响动起来。
“真是煞风景啊。”
好心情荡然无存,她加快速度,悠然飘至一座高塔尖顶。
细如牛毛的雨被夜风卷成水雾,足腕的铃声慢慢停下。
阮仙伫立在那里,一眨不眨得看着如墨夜色,白天,从这里可以看得很远,但眼下只有一成不变的度假城。
最近两周,远方的耳语越发清晰,蛰伏的诱惑如同暴食的野兽猛然壮大。
阮仙收回目光,看了眼平息后的脚链。
生机北楼产品一经出售,就会和购买者绑定所属关系,若想解开“传缚铃”,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其主人自发解开;二是其主人身死,产品归属烙印消失,谁拿谁用。
这也是北昭受欢迎的原因之一,除了身份地位,还能侧面表明购买者实力强大。毕竟b国坏人一大把,没点能耐很容易被杀人夺宝。
她数次提出让阿瑟塞夫解开这东西,可他不愿意,那就只能弄死了。
“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打定主意,阮仙从腰间拿下一块鳞形玉佩,又在衣袖夹层里摸出一小块煤炭般的碎石,脸上显出一丝怀疑。
那人说鱼的心异于常人,无法植入心服,没有锋牙利爪的她,如果想变得强大,就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武器。
…
传音很快递来消息,方位在灯塔,那是她喜欢去的地方。
阿瑟塞夫仔细确认,声音平稳,情绪稳定,似乎无事,那么……他看向化为战锤形态的沉醉,眉间痛楚,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嘶…”
孟琴瞧出他是心服受创导致,想到阮仙说的那些话,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阿瑟塞夫对水族还有用,若任由沅耳把他杀了,也不好交代。
把“就去”两字删除,给裂锁发完改日的消息后,孟琴同情得看着男人,“阿瑟大人,你还是管管你老婆的好,别哪天……”
后面的话被凌厉的斩风打断。
沉醉的力量,刚烈不折,将整座屋顶摧枯拉朽。
一句话不说就出手,动作还那么快。
孟琴一时没站稳,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中急速翻滚数圈,一头砸在对面屋檐,顺着墙壁栽了下去。
不过瞬息,肋骨就断了一根。
“不识好歹,活该被绿。”
孟琴吸了口气,还没爬起来,山崩地啸的气势从头顶压来,他瞳孔一缩,快速往旁边闪去。
重锤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轨迹,带起一阵阵狂风,这一击,将周围的尘土和碎石卷得漫天飞舞。
嘭然巨响,地面瞬间塌陷,孟琴被余波裹挟,断掉的肋骨瞬间刺进内脏。
“操…”好久没吃过这么大亏,青年脸色阴郁下来。
下一秒,他召出万化,在其上倾倒数颗能量球,揉搓充能后将新的纸张展开,折成一只纸鹤。
孟琴托着它往天上一送,同时注入大量精神力,一手捂住疼痛不堪的左腹,一手抓住纸鹤翅膀,二话不说,逃命去。
阿瑟塞夫提起战锤,肌肉在他庞大的身躯上如同钢铁般紧绷。
“喝!”
这一声是高亢的战号,随着他再次发力,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以其为中心,沿着重锤扫荡的方向,疯浪着向四周扩散。
如刀劈斧砍,率先倒下的是一根悬挂灯笼的粗壮木桩,紧跟着一浪高过一浪,远处的屋瓦、墙头的土坯、地上的青砖,是抽皮拔骨的长龙,依次崩坏。
碎石和尘土疯卷着舞到半空,形成了一片混沌的迷雾,这一次,不仅仅是地面塌陷,连带着周围房屋全部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