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一乐摘掉宽大衣帽,来到邢道隆面前。
两人隔着牢房,面无表情对视。
突然,邢道隆眼睛变的有神,连忙开口:
“涂大人,你快去见韩尚书。告知他,凉州军一定要……”
涂一乐摆摆手,打断邢道隆的话:
“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不妨告诉你,刚刚传回京都军报,稷川城已失。”
邢道隆连连摇头,喃喃自语起来,似乎在计算什么。
“前方兵力、粮草如何?若是充足,可以集中兵力,死守凉州城。伺机出城袭扰,令乃渠骑兵不可长驱直入,或许尚有胜算。”
“邢大人,前方战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对,对,不用我操心。”邢道隆恍然若失:“我死不足惜,还望涂大人开恩,将我所说之事,告知韩尚书。”
“好,我答应你。”
“那,我的家人?”
“你罪名是结党营私,并不涉及家人。”
邢道隆释然一笑,接受下一切:
“感谢你,涂大人。在我临死之前,还能见到熟人,我甚是欣慰。”
“你,不恨我?”
“咳,我深知,你所做之事,才是正确的。现在看来,定当是安亲王失势。对大奉来说,是一件好事。只因我救过安亲王,这才得以进京为官。回想当初,倒不如留在军中。不用置身这糜烂险恶的朝堂。依附于安亲王,真非我本意,只为家人能得一个安稳罢了。”
“好,那你安心上路吧。”
“感谢涂大人送我上路。”
邢道隆说完,缓缓坐在牢房之中,闭上了双眼。
狱卒前来,打开牢门。
铁链声清脆、尖锐,令人不寒而栗。
邢道隆只等死亡的到来。
可是,良久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涂一乐依然站在牢房门外。
“涂大人,不是在此处死我?”
“死?”涂一乐坏笑起来:“你是要死,但让你戴罪立功,战死沙场吧。”
邢道隆猛然站起身,手足无措、欣喜若狂。
“感谢涂大人给我这次机会,我定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唉,令你统兵,可是冒了大风险。”
涂一乐唉声叹气,随口说出一句。
邢道隆立即举手发誓:
“我定当誓死效忠大奉,我全部家眷将留在京都,如有半点差池,可杀我满门。”
涂一乐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是信心满满,如此决绝。
竟然拿全家老小作抵押。
“去吧,外面有人等着,连夜带你赶往凉州。”
“好。”
邢道隆大步向外走去,刚刚走上两步台阶,他停下脚步,猛然拍了拍脑门。
转过身来,看向涂一乐:
“涂大人,你是在诓骗我?我自知不善手段心计,可如此拙劣骗局,我还是能看得出来。”
“嚯,变聪明了?”涂一乐无奈样子,连连摇头:“那你说说看,破绽在何处?”
“我跟随安亲王,屡次为难于你。你断然不能如此好心,放我去军中,戴罪立功。这里,定然有阴谋。”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涂一乐一本正经说道:“因为,我要娶沈昭若。所以,你才有了这次机会。”
邢道隆闻言,变得愁容满面,无比懊悔模样。
随即,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之上。
单薄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狱卒的酒肉,散落一地。
可狱卒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敢上前半步。
“你,这是何意?”
涂一乐疑惑不解,询问起来。
邢道隆连连摇头,无比痛苦:
“我害了昭若这孩子啊。为了救我,竟然屈身嫁于你。”
“害了?屈身?你什么意思啊?”涂一乐暴跳如雷:“你搞搞清楚,好不啦?我俩是两情相悦、自由恋爱。”
涂一乐气不打一处来。
冒着被发现风险,前来释放邢道隆,却被误认为是欺男霸女。
“你大权在握,风光无两,昭若自然不敢违背。唉,我曾劝说过耀海,女孩子不可精于打扮,免得招来祸事。”
“祸事?你被关得久了?脑子坏掉了吧?”涂一乐极力控制情绪:“是我俩相恋相爱,我这才给你一次机会。并不是昭若为了救你,才决定嫁我。别太把自己太当回事。”
邢道隆却没有改变想法,依然面无表情:
“你自然会如此说。但请涂大人放心,我定当誓死守卫凉州,定当战死沙场,保我大奉无虞。”
“呸,懒得跟你废话。”
涂一乐愤愤说上一句,向着外面走去:
“快走!没心情在这跟你瞎耽误工夫。”
邢道隆长叹一口气,已经眼含热泪,愤愤向外走去。
刑部大牢之外,马车、随从已经在外等待。
沈昭若见涂一乐走出,无比期待看向后面:
“我叔父可有不妥?”
“身体好得很,刚刚还砸碎一张桌子。”涂一乐没好气说道:“就是关得太久,脑子坏掉了。”
“啊?怎会这样?”
沈昭若面露愁容。
紧接着,邢道隆走出刑部大牢。
沈昭若看见,立即迎了上去:
“叔父,你脑子可还感觉不妥?”
“并未不妥,我好的很。昭若,唉,你已经被掳来京都了?”
邢道隆无比愧疚,关切询问起来。
沈昭若闻言,猜出一二,随即回头,看向涂一乐方向。
涂一乐耸了耸肩,指了指邢道隆:
“我跟他解释不明白了。你这位好叔父,非说我霸占了你。”
沈昭若嗔怒,瞪了涂一乐一眼,随即说道:
“叔父,我并非被强迫,是我心甘情愿,追随涂大人而来。”
沈昭若说出,顿感羞涩,脸上微微泛红。
“昭若,好孩子。”邢道隆说着,眼泪滴落下来:“你不必怕他,等凉州战事平定,我若不战死,我定当回来解救你。”
“嗯,解救,解救。”涂一乐愤愤不平:“你们全是大好人,就我一个人是大坏蛋。”
“你先别说话。”沈昭若回头,在此白了涂一乐一眼:“叔父,真的不是你所想的样子,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仰慕涂大人。”
“你,仰慕,他?”
邢道隆不可置信,看了看沈昭若,又看向身后涂一乐。
涂一乐两手一摊,微微皱眉,自嘲笑了笑。
仿佛在说,对,没错,你家沈昭若,就是仰慕我。
邢道隆静下心来,回想两人之间交流模样,这才明白过来,的确是他多心。
他如释重负,欣慰笑了笑:
“好,甚好。昭若是大姑娘了,能找到如意郎……,很好。叔父为你高兴。”
邢道隆还是绝对亏心,生生将“如意郎君”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