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抢救室外等了几个小时,医生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
云岁晚只是失血过多,如今已经被抢救回来,没了生命危险。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季宴礼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依旧心有余悸,坐在长椅上,交叉的双手控制不住地轻颤。
云岁晚被推出来时,众人一齐围上去。
他们默契地没有将消息告诉温韵和季允城,因此他们并不知道云岁晚自杀住院。
云岁晚还在昏迷,脸色毫无血色,憔悴的样子和平常宛若两人。
沈连溪几人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不久之后就能苏醒之后,季宴礼让他们看着她,自己却换衣服离开了。
他想自己一个人去静悟寺看看,看看岁晚到底留下了什么。
又是一个秋天,泛黄的树叶被风吹落,逐渐光秃的树枝,显得整座城市都有些萧瑟落索。
季宴礼找到了那面许愿墙,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许愿条。
风吹过,飘带飞扬。
要找到一年前云岁晚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这样想着,季宴礼还是走上前,一个一个看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一半的身体都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他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名字。
是父母的名字,旁边有云幼微,沈叶初和夏斯年,是她的字迹无疑。
季宴礼的视线在夏斯年的名字上一闪而过。
他看向周围,妄图找到自己的名字。
但来回扫了许多遍,都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
季宴礼有些失落,沈叶初到底想让他看到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扎他的心?
岁晚从不信这些东西,唯一一次来寺庙祈福,写了她所有在意之人的名字,唯独不见他的。
她恨透了他,心那么硬,怎么还会希望他好?
季宴礼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放下手里的祈福带。
他拿了一条新的,认认真真写下云岁晚的名字,比签署任何重要文件的时候都要认真。
随后找位置将东西牢牢挂在墙上。
转身欲离去时,一阵风出现,将一条条飘带吹起,季宴礼余光看到什么,脚步霍然顿住。
他转了方向,走到那面墙的另一头,拨开挡住的祈愿带,露出藏在里面的那条。
“季宴礼”三个字就这么出现在视野中。
他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长睫颤了颤,突然就红了眼尾,双眸凝视着自己的名字。
既惊喜又苦涩。
在云岁晚抱着一定要离开季宴礼的时候,在云岁晚又恨又怨的时候,在云岁晚打定主意也不会和季宴礼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但还是会心软在佛祖前认认真真为他写下祝福。
云岁晚拜佛那天,多出来的那条祈愿带真的是多拿的吗?
下山途中,去而复返,真的是因为忘拿了东西吗?
纵使恩怨难消,红尘扰人,离别之际,还是希望你能一切安好。
季宴礼双手捧着轻如羽毛的红色带子,却感觉重如山峦群峰。
太阳下山的最后一缕光芒隐约映亮了男人眼角的一滴水光。
恍然悔悟,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他一手造成的。
……
云岁晚第二天才苏醒过来,入目是一片白的天花板,不等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一道惊喜的声音。
“岁晚,你醒了!”沈叶初欣喜道。
她的声音惊动了门口默默守着的男人,连忙去喊医生过来。
最后进病房的只有医生。
云岁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身体太虚弱,只能慢慢养。
现在靠着营养针吊着一条命。
医生走后,沈连溪和周时泽被沈叶初以岁晚需要休息为由赶了出去。
“岁晚,那你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来看你。”沈连溪笑着对躺在床上的人说。
云岁晚看向他们,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自从醒来后,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沈连溪心里暗暗叹气。
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病房里有人出来,季宴礼抬头看过去,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已经没了大碍,只是……”沈连溪没有说完,神情凝重,他至今不敢相信岁晚有重度抑郁症。
周时泽拍了拍季宴礼的肩膀,说:“真不打算进去看看?”
季宴礼指尖蜷了蜷,目光看向禁闭的房门,摇头说:“不了,她应是不想看见我。”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敢逼她呢?
他连见她的勇气都没了,只是这样远远守着就已经心满意足。
病房内,沈叶初猛地抱住云岁晚,语气不禁哽咽:“岁晚,你吓死我了!”
一想到她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沈叶初就忍不住想哭。
“以后你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
云岁晚不言不语,顿了一下,缓缓抬手抚上她的背。
“叶初,”她张嘴,声音沙哑像磨了沙砾,眼神悲伤到看一眼就令人心碎的程度,“斯年哥……死了。”
沈叶初呆住,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怎么会……你,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她终于知道岁晚为什么突然失去了求生意志。
小时候,云岁晚在孤儿院孤身一人时,是夏斯年拉了她一把。
在国外,云岁晚最绝望的那些年里,又是夏斯年将她一把拉出来。
早已把他视为最亲的亲人,同时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撑着的柱子没了,人就垮了。
沈叶初同样很难过,但她更怕岁晚再一次想不开,说:“万一……万一是假的呢?斯年哥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岁晚,你别放弃。”
云岁晚闭上眼睛,豆大的泪珠砸在被子上。
她给刘管家的号码没有问题,刘管家也没有理由骗她。
“岁晚,你想想微微?夏斯年是你的支柱,可你也是微微唯一的支柱啊。你要是不在了,她那么小,该怎么办?”
云岁晚轻轻摇头,双手痛苦地覆面,只念叨:“我不知道……”
她的情绪又有崩溃的迹象,沈叶初顿时有些不安,用力抱住她,带着哭腔说:“岁晚,你不能出事。”
VIp病房的隔音很好,隔着一扇门并不能听得很清楚,但隐约的悲泣还是飘进了季宴礼的耳朵里。
他颓废地将头抵在门上,双手紧握,下一秒惩罚自己似的狠狠砸在了墙上,血迹蜿蜒流下。
皮肉绽开,伤口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