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兰心想着想着,便闭上了眼,大抵是在思念她那心心念念的小楚哥哥的俊脸。
怀秋恰在此时去了别处找修剪花草的剪刀,桃杳便瞅准了时机,偷偷摸到了时兰心的背后。
“怀秋,我的小扇子在哪?”时兰心问道。
彼时,桃杳正好在灌木丛里抓了一只蟋蟀握在手里。她放慢脚步,轻轻挨近时兰心的身后,捏着嗓子,学着怀秋的声音,柔声道:“小姐,扇子在这里。”
时兰心并未听出来这声音的不对劲,依旧是闭着眼睛,将手心伸了过来。
光是想一想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面,桃杳就几乎要憋不住笑。
“来啦,小姐。”
桃杳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将那蟋蟀放去时兰心的手里。
感受到有东西放入掌心,时兰心很快便将手掌收拢一握,随即便拧起眉毛,很疑惑地问道:“奇怪了,怀秋——这扇子是先前我常用的那一把团扇么?怎么这扇柄摸着不太像……”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便惊叫起来,狂甩着手臂要将那蟋蟀甩掉,同时整个人就像一只弹簧一般从美人靠上弹跳起来,简直比那落跑的蟋蟀跳得还要夸张,看起来甚是滑稽。
“脏死了脏死了……怀秋,你怎么做事的!”
时兰心全然没有转头发觉背后站着的是桃杳,还正在一边埋怨着,一边专注着拿一张手帕狠狠地擦拭方才被那蟋蟀“玷污”了的手掌心。
这时候,怀秋正好找了修花剪子回来,看见桃杳站在时兰心的身后,吓得手里抱着的一堆剪子锄子浇壶尽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
“二……二……二小姐?!”
怀秋三两步小跑到桃杳的面前,揉着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竟然也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差点要被吓晕过去。
“什么二小姐,怀秋你大白天的说什么晦气话呢,赶快掌嘴。”
时兰心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掠过已然晕倒在地的怀秋后,她方才察觉到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两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桃杳绽开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摇了摇手,笑道:“姐姐,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时兰心先是一愣,然后也顾不得方才那只手刚刚碰过虫子,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却也捂不住她从嗓子眼冒出来的一声惊呼:“鬼啊——”
时兰心这一叫,整个时府都被惊动了。
据说时颐迁自从前几日在宫宴上对楚欢隽行刺之后,原本理应担上谋害皇子的罪名被关去大牢,可是皇帝向来体恤功臣,又因着左棠常常在一旁吹耳边风,皇帝只是命令时颐迁在府邸上禁足,待楚欢隽人找到之后,这件事情彻底查清,再来定时颐迁的罪行。
被下令禁足之后,时颐迁便整日把自己关在寝屋中,日日不见人。哪怕是朱凤生亲自端着鸡汤去他门前叩门,想要见他一面,他都不肯。
也就是他最疼爱的时兰心特地选了一些点心送到门前,他才终于愿意吃上几口,可是也不愿意出门。
桃杳回来这么一闹,时兰心哭闹着在时颐迁的门前喊冤,时颐迁这才终于愿意打开门扉,出来见人。
时颐迁把自己关在房中禁足了几日,看上去确实是比先前要清减了不少,就连那张古铜色的脸庞竟然也显出一丝苍白来。
桃杳跪在大堂正中,一旁站着时兰心。前面正堂桌的两旁坐着时颐迁和朱凤生。
桃杳深吸了一口气,往日在竹正堂受罚的那些记忆又一一涌上心头,只不过这一回她的身旁连怀菱也不在了,一切都只能她自己面对。
时兰心哭得满脸涕泪,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啜泣,简直像个孩子。时颐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柔声说道:“好啦,不就是一只虫子么,又没有伤到你,回头叫怀秋烧一盆热水,再用上好的羊脂皂,给你好好洗干净便是了。”
桃杳心中一动,没有想到时颐迁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指责她,反而是先说教时兰心——难道禁足这几天,这老骨头竟然转了性?
桃杳不觉抬起头瞥时兰心一眼,没想二人目光又撞上了。时兰心的眉头瞬间拧紧了,眼里的泪花又要往下掉,嘟囔道:“时桃杳,你在得意什么?爹爹,你看她——分明是她做了坏事,她不反思她还得意,爹爹,你怎么能只说我不说她!?”
“好了——别吵了。就这么一点儿事。”时颐迁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桃杳垂下头,等着时颐迁发话。可是过了良久,耳旁都是一片静寂,这静寂比责罚更令人胆寒,桃杳忍不住偷偷抬起一点儿下巴,往时颐迁那边瞄了一眼。
不想却和他对视上了。
桃杳慌忙将目光回避开,又立即将脑袋垂下去,却忽然听得时颐迁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桃杳啊,你说说你,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天,为什么不回家?我们都还以为……下次不要这么胡来了,既然有家,那就要知道早早归家。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面流离失所,抛头露面的,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讨一个好夫家?”
桃杳在外面游历了一遭,如今身子骨比从前硬朗,面对时颐迁如此说教,心中自然不能服气,遂说道:“爹,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所以连我的尸首都不去搜寻……那这个家,女儿可还有回来的必要?”
她话音一落,堂中所有人都噤了声,没有人能想到,从前忍气吞声的二小姐如今竟然敢这么硬气地顶时颐迁的嘴了。
时颐迁怒眉倒竖,一巴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的两盏茶水都拍得泼了出来,吓得旁边两个丫鬟连忙过去收拾。
“我看你是胆子肥了,出去几天就忘了形,忘了家法!”
时颐迁气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可是由于他好几天没吃饭,体弱气虚,刚一起身便踉跄了几步。朱凤生连忙在一旁搀扶住他,劝道:“老爷啊,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事情生气,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