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内,诸位嬷嬷们瞧着死狗般被丢进来的大如,皆是无言以对。
她们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快回门的呢!
无奈,两位嬷嬷一人揪着大如的一条胳膊,就这么把她拖入了那幽深阴暗的刑房。
木材枯朽的气味透过门缝飘向外头,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鲜血腥气。
腐烂的恶臭在这阴暗的角落日夜不消,只听下一秒,屋内便传来了大如凄惨的哀嚎。
这慎刑司,最不缺的就是这凄厉的哀嚎了。
半月后,等到大如再被送回启祥宫时,已是虚弱之际。
贞淑瞧着她这样,也怕她真的死在了启祥宫,还是一时心软为她寻了个太医来。
不巧,又是江与彬。
看着小腿处裸露在外的白骨,江与彬的眼神晦暗不清。
说来也巧,就在昨日,江与彬做了个噩梦。
梦中他也是前往后宫为人医治伤腿,他眼瞧着自己推开房门,走进屋内。
然而再仔细一瞧,床榻上那满身鲜血,腿骨断裂的竟是惢心!
江与彬心如刀绞,他刚想握住惢心的手。
可下一秒镜头一转,他只瞧见事发前惢心为了如懿的名声自请入慎刑司,而如懿呢?在得到惢心的答复后,竟然笑了出来。
那放松自在的笑,是多么的刺眼!
简直让江与彬气得快要吐出血了!
眼前一片嘈杂,江与彬又看到了满身血的惢心,她被人抬回如懿身边,撑着最后的力气告诉如懿,她撑下来了!如懿的名声保住了!
可如懿呢,她瞧着惢心满身的血渍脏污,嘴角虽挂着欣慰笑意,眼底却是浓浓的嫌弃。
待到惢心被抬走后,如懿竟是迫不及待地净手!
难道惢心为了她的愚蠢无知所付出的一切都是肮脏的吗?!
江与彬目眦欲裂,他本以为如懿已死,可不曾想今日入了宫,竟又见到了如懿!
哦不,现在的她叫大如,正是一个她曾经最瞧不上的奴婢啊!
眼前的大如哪里还有江与彬梦中那般得体尊贵,干枯的发丝绞成麻团,比用了几十年的鸡窝还要脏上几分。大如的浑身上下都裹满了脏污浊物,只靠近些许就觉得刺鼻难闻。
这还要多亏大如自己的“贴心建议”,才叫上次的体力处罚变成了此番的血腥暴力。
“江与彬,快,快来给我治伤!”大如痛得龇牙咧嘴,肥厚的嘴唇再也挡不住那张满是恶毒咒怨的舌头,肉虫在空气中扭曲舞动,泪水混杂着鼻涕流入发丝。
大如粗藕一般的肉臂在半空中不停地舞动,这样的疼痛是她从未受过的。
什么体面尊贵,在这极端的刑罚下都显得无足轻重。
淡然如大如甚至都想要一死了之。
可她一贯怯懦之际,一想到咬舌撞墙,又害怕地缩回了臭气逼人的草团上。
江与彬瞧见这一幕,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快意。
布料黏在血肉之上,每撕下一块都是钻心之痛。
大如不停地说着“轻些,轻些”,可江与彬只当大如在放狗屁!
他藏好药箱中的麻药,瞧着疼到泛起白眼的大如,发出一声冷笑。
他转身走出屋子,来到金玉妍面前恭敬道:“娘娘,大如嬷嬷伤得实在太重,只怕还不等微臣医治便会因清理伤口而活活疼死。”
“微臣这里所有的麻药已无法安抚大如嬷嬷的疼痛,只怕若想奏效,得用些其它手段了。”
金玉妍摆摆手并未多问,她不甚在意道:“你看着办就好,这祸事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本宫能为她寻个太医已是仁至义尽。”
“只是不要再待在本宫的启祥宫治伤了,整日听那哀嚎,好好的心情都没了。”金玉妍烦道:“若是吓着本宫的孩子们如何是好!这样吧,本宫现在便去养心殿求皇上圣旨,再把她送回香谷殿,连同当时来的那个太监一道送回去!”
江与彬立刻应道:“是,微臣即刻就去办!”
“去吧。”金玉妍笑道:“本宫记得香谷殿不还留着位嬷嬷吗?就叫她来把人领回去。”
很快,容佩便闻讯赶来。
对于这位自己曾经的主子,容佩当然尊敬十足。
她特意命小太监抬来了担架将大如架上,随后才慢慢悠悠地从主道回了香谷殿。
生怕大如不能欣赏到沿途的美好风景,容佩还命令凌云彻将大如的整个大脸都托了起来,务必叫她能瞧见来往路过的每一个宫人。
一想到淡然自若,不惧世俗流言的大如在此场景下会有多享受,容佩就为自己自豪!
更别说托着大如的可是和她并无男女之情的中年知己凌云彻啊,容佩都不敢想象大如得有多开心!
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小大监凌云彻啊!
而如懿呢,她显然无法领会容佩的苦心了。
看着惊疑着路过自己的宫人们,大如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自己此时是多么的不体面啊,怎么可以叫卑贱之人瞧见呢!
大如想要斥责容佩,可出口的却只有无尽的呻吟与哀嚎。
大如嘴歪眼斜地瞧着一旁弓腰的凌云彻,现在只有凌云彻才能带给她一丝丝温暖了。
感动的口水从嘴角滴落,聚积在凌云彻掌心,黏糊一片。
直到人送入了香谷殿内,江与彬才眼神晦暗地掏出一小包药材。
这是一小包蕈菇粉末。
能止痛,致幻,亦会让人上瘾,若长期食用很快便会叫人失了神志,生死不能。
“我不会让你死的。”江与彬语气低柔,“我手中也只有这么一小点罢了,你放心这绝不会叫你上瘾疯癫。只是在没了它的那日,或许有些难捱。”
“大如嬷嬷,您可最是坚韧的了,想来定能克服蕈菇的诱惑,对吧。”
躲在架子后的容佩端着茶水,正巧听到了江与彬的低语。
蕈菇吗?容佩嘴角微微勾起,她心已然有了主意。
香谷殿的水深火热暂且不提,让我们再瞧瞧海兰如今怎样了。
她既得了白球h08的提醒,便也开始着手寻找那个外来者。
可哪怕她走遍了紫禁城(养心殿除外),也没找到一个有嫌疑的人!
海兰已然怀疑那人难不成在宫外?
可惜,弘历只因要求太多惹得海兰恐惧,而免于探查。
这么一个相认(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的好机会,就这么从掌心溜走了。
“说句母道话啊,球儿。”海兰神色沧桑,“这就没有和上一回一样的人好吗!这你叫我怎么找!”
白球h08心虚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球:“好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顺其自然就好,实在不行等他来找你呗!”
海兰无奈叹息。
罢了罢了,谁知道那人行不行呢?说不准找回来了也是个废物。
果然,还需事事靠自己啊!
此时此刻,正在与恒娖写信共商大业的弘历莫名打了个喷嚏。
艳阳高照,热气燥人。
弘历奇怪道:“怎么打喷嚏了?难道这世上还有风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