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楼下，收到消息的林霁予宛如一只出笼的鸟，脚步都是轻盈的，“绪绪，你来接我了。”
“怎么跟小学生放学似的。”迟绪好笑不已，“以前不是加班狂么？”
“没有，今天收工早。”林霁予稍稍收敛了一些情绪，偏头去看迟绪，试图从迟绪的表情里看出今日份的她心情如何，“晚上想吃什么？”
“由你，不过晚上你要自己吃了，我得去你前任姐家里吃饭。”迟绪知道林霁予在看她，她按下扭头的心思，专注地看向前方。
好在是晚高峰，盯着前头看也没什么可疑的。
“回家吃饭么？”林霁予皱了下眉，“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话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太有分寸，“我是说，是罗一冰她……”
“哦，好像是她总手脚冷，伯伯的朋友从外地寄了羊过来，我妈就说回去吃个饭，顺带吃点羊肉，省的他们吃不完。”
听起来倒是个勉强合理的理由，然而林霁予还是和迟绪相处太少，故而她并不知道，在过去，这样的理由都是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驳回的。
简卿柔是个形式主义，家里有好吃的，她叫迟绪了，只要迟绪能给出一个不太离谱的理由，叫她面子上过得去，她都不会坚持逼人回去吃饭。
“回来的时候和你说，要是肚子饿了的话我带夜宵给你。”趁着红绿灯的功夫，迟绪还特意看了一眼导航，“我开错路了没有，怎么好像没来过这条路。”
林霁予指了指前面，“直走，前面的红绿灯左拐，之后一直直走就到了。”
靳城的路四通八达，哪怕一个路口开错了，往前走走还能拐回去。
“来你公司这么多次，我总感觉每次走的路都不一样，奇了怪。”迟绪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记下几个店招牌，“下次我还走这条路。”
毕竟这条路她花心思去记了。
林霁予：……
“绪绪，这条路最远。”
迟绪微笑：“你少管我。”
眼看着又要因为方向感的短板跳脚了。
“方向感……是天生的么？”林霁予有些困惑，迟绪应该是她见过的最搞不懂方向的人了，指出来的方向永远避开正确答案。
“天生的，我妈也不好，有一年我们一家去看跨年夜的烟花，人太多，她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个人靠直觉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我跟我爸找不到人后来去报警，半夜才找到我妈，发现她离家越走越远，找不到回家的路，急的在路上一直哭，我比她应该……”
迟绪原本想说她应该比简卿柔要厉害些，也不知怎么就想起这一世实习的事，笑出了声。
“怎么了？”
“哦，没有，有段时间其实我找了个班上的，实习来着，”迟绪随口一答，“一小公司，都没包下一层楼，跟一卖保健品的共用一层，第一周我每天都走错，走到保健品公司去，他们早会打鸡血在那集体喊口号，每次都被我撞个正正好，也挺尴尬的。”
上一世也是，她工作的医院是老院区，占地面积对比其他同级医院和新院区都算芝麻大点，拢共就三栋楼，门诊、住院、急救，就这三栋楼，她工作前半年都没走明白。
普外一就一层，科室里分了小组制，她跟另一个同事跟着主任，管一部分床。
按说一层她也该能快速走明白，结果那病床分布就是个圆，每天查房她都走反，绕大半个圆才能走到。
不出门诊的时候，通常就是在住院部这栋楼，四楼是手术室，上下都有电梯，偶尔去急诊收几个病人过来，一天下来，微信步数也就五六千，结果迟绪每天都破八千，出门诊直接上一万，惹得同事都笑她，笑她怎么能做到一天跟上了两个班似的。
“学校没有合作单位吗？”林霁予没记错的话，她毕业的时候，有一些优秀毕业生都是内定了的，实习就是提前去内定单位适应。
“有的，但这个小公司给的多，还说上市了给我分红呢，我很清澈的，一下就激动得不行，结果去了之后一个人干五个人的活，办公室对面就是他们的小作坊，三个女工每天在那绕线，我又得给老总当司机，还要去应酬、卖电机，完了呢还得跟着女工一起徒手给电机绕线，就……”
难绷。
林霁予：……
“你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以迟绪的脑子，不可能干出如此清澈之事。
迟绪被这一句话活活给刺激沉默了，好半天才大笑出来，“那倒没有，是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大美丽，那个公司能遇见的奇葩多，老总也是个无敌大奇葩，我本着找茬的念头去的，去了还真就骂上头，连当牲口的苦都忘了。”
林霁予在意的却是：“他们欺负你了吗？”
“有不少，同公司有个靳大的，有老婆孩子吧，估摸着比我大十岁的样子，有一天忽然讲了个笑话，我笑了下，然后他就摸我屁股，我当时满头问号地扇了他一巴掌，没解气，又踢了好几脚，最后闹到派出所拘留了。”
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了白安，看她找房子之路艰难，顺带发扬了一下包租婆热心找房客的光荣美德。
“还有个跟我对接的公司老总，我节假日在家休息呢，给我发消息说想吃我做的饭了，我可去他大爷的吧，我叫他自己去厕所现拉一坨热乎的吃了，但是好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掌握到骂人精髓，语音有点短，才发两个十秒的就被删好友了，搁现在我不得六十秒发完？”
迟绪生得精致漂亮，洋娃娃似的，这样的问题她从小就遇见，到现在都见怪不怪了，气只会气上一世的她又迟钝又胆小，挨了欺负只会自我安慰可能是自己敏感，这一世她不管不顾，回回都是现场出气，倒也……
还行。
光是听迟绪随口说了几件从小到大被占便宜的事，林霁予就已经一肚子气，到家的时候，脸都挂下来了，迟绪看在眼里，却只是无声弯了下眼，“霁予，我走了哦。”
“你注意安全，别喝酒。”林霁予把包拿下来，无端想起迟绪总挂在嘴边的那句“少管我”，到底妥协，“绪绪，如果喝酒了，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