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果然是方勇。
趁天还不晚，田妈妈还没做饭，桔子和她说了一声，就带铁头回自己家了。
临走，去翠翠屋里看了看，大人孩子都在睡，脸色也都挺好。
回到家，进门开灯，铁头就把弹弓找出来了，从兜里掏出一个石子儿，放弹弓兜子上，“爸，咱俩比两局。”
“吃完饭再去。”方勇脱了外套，卷袖子，“想吃什么？”
“问我妈。”铁头打开电视。
”都行。”桔子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欢迎收看明星咨询，日前，天王曲明恩现身南方，为自己的演唱会做宣传，现场粉丝激动不已……”
电视屏幕里，曲明恩被一群粉丝围在中间，戴着墨镜，低头为粉丝签名。
签名本儿从四面八方递过来，粉丝欢呼声，激动的哭叫声，响成一团，
“曲天王，我爱你……”
“好帅啊，帮我签，帮我签……”
“啦啦啦…啦啦啦……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找了个动画片，铁头坐下看。
方勇在厨房忙活。
桔子脱了棉服，洗了洗手，去厨房，帮忙择豆角，“下午，我去厂子那边看了看，都收拾平整了，什么时候动的工？”
“初六就动工了。”方勇拿出块瘦肉，切片，“妹妹，有什么意见，随便提。”
“没有。”桔子说：“你办事，我放心。”
这是真心话，方勇办事，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她一百个放心。
说完，添上句，“谢谢老板。”
方勇切着肉，说：“让妹妹满意，是我应该做的，不管哪方面。”
“……”桔子怀疑他话里有话，但是找不到证据。
择好豆角，放盆里，拧开水龙头，伸手洗。
“别动。”方勇胳膊肘挡开她手，“水凉，去歇着，等着吃饭就行了。”
“哦。“桔子帮不上忙，就出来了，她想起件事，过了明天，铁头就该开学了。
把书包找出来，检查里面的东西。
本子烂得很了，一碰就掉渣，铅笔头子也小得快捏不住了。
书包里还有一个弹弓，皮筋在把手上缠着，特规整。
一看就知道，哪个是宝贝。
家里有笔和本子，桔子拿了个新作业本，给他放书包里。
又找了支铅笔，削好，放铅笔盒里。
橡皮，还有，小兔子形状的，带着香味儿。
上学几个月了，用掉了小兔子一只耳朵。
“两只小猪，吃饭了。”方勇把饭舀上了。
“来啦。”桔子和铁头一起搭腔。
一个关电视，一边把书包挂墙上，去洗手，吃饭。
吃饱喝足，铁头拿上俩弹弓，和小石子，“爸，咱走。”
”穿衣服。”桔子说。
铁头把衣服往身上一抡。
收拾好碗筷，方勇解下解围裙，让桔子先睡，拿上大衣，出门。
今儿走了一路，桔子确实有点累了，洗漱过，回卧室，把被子铺好，躺进去。
楼下，“啪”一声，铁头欢呼，“我中了！爸，你知道吗，我干爹带我玩儿枪，头一发，我就打中了，龙叔说，我以后，一定能当神枪手。就是包饺子不行，老露馅儿……”
听到这儿，桔子笑了一下。
天还早，有点睡不着，本来想拿本杂志看，瞄见日记本边角。
日记，还没看完，她也忘了后面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拿出来，翻开……
三月二十，晴。
我在家待了几天，才敢去上班，我害怕，怕被人说三道四。
都怪方勇那个流氓。
谁要和他搞对象！
三月二十三，晴
上了几天班，没人说三道四，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发现，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还有件好事。
方勇被调到别的车间了。
听说，他跟厂长认错了，才留在了厂子里。
破天荒地，那个流氓低头认错了。
整个厂子都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信。
我还听说，他被我哥打得不轻……
三月二十八，晴。
下班的时候，我看见那个流氓了，他嘴角还青着。
我不敢招惹他，低头赶紧走了。
三月二十九，晴。
我和方勇，擦肩而过。
四月初二，晴
今天吓死了。
回家路上，我听见有人打架，好像还提起了我的名字。
他说：“再说小桔子坏话，别他妈想活！”
声音，很像那个流氓。
他把一个工友打得鼻青脸肿，都流血了。
他手上也沾着血。
我吓得转身就跑。
他拦到我面前，给我道歉，说上次的事，是他不对，还问我喜不喜欢他，要是不喜欢，他马上就走。
我说：“不喜欢！”
喜欢他就要和他搞对象。
搞对象那是要拉手，还要……亲嘴儿的。
和他……我怕还没拉手，就吓死了。
四月初六，晴。
没有那个流氓，我自在多了，我希望，永远不要再遇见他。
可是今天到厂门口，我又看见了那个流氓。
他抽着烟，和几个工友聊天。
旁边两个女工友，偷偷看他一眼，然后小声嘟囔，“方勇长得真俊。”
有个女工友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红着脸跑了。
他看都没看，把烟卷放嘴里，撕碎纸条，扔地上，抬眼，往我这边瞧。
我心里“噗通”一下子。
四月初七，阴。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阴天，反正凌晨三点多，没有月亮。
我做了个梦，睡不着了。
我梦见……
梦见那流氓亲我，他把我压在床上……
我吓得不敢动，也动不了，我……我居然在梦里……
为什么是他。
我明明不喜欢他。
我对象，应该是温柔，又有文化的人。
四月初八，小雨。
我失眠了，一闭眼睛，就是昨天晚上的梦。
四月初九，晴
梦里，还是他，我睡醒……小裤头都脏了。
四月十二，晴。
我怎么老做那样的梦，我是不是不正常，我想问问我妈，又问不出口。
四月十四，晴。
今天下班了，天还早，我想去买本书，买本生理卫生知识，看看……看看做那种梦，正不正常。
书店老板问我找什么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自己找，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只能跟老板说。
老板搬出来一大摞，让我挑。
我翻开一看，吓了一跳，全都是……那种书，上面还有图，细致得吓人。
我脸发烫，想告诉他，我要的不是这种书。
正巧，那流氓来了。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浑身都烫了。
我想走，可是那流氓就堵在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看我一眼，拿起一本书，翻两页，问我，“你买？”
……
“妹妹，看什么呢？脸这么红。”方勇递过来牛奶。
瞄了眼，她手里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