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夜,这儿又到城乡结合部了,客人都吃完走了散了,老板跟老板娘一身疲惫,正忙着收拾店外一地狼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店里面扫地,估计是老板父亲。
老板一转身看到那几个小年轻又回来了,马上戒备起来,挡在老板娘前面,骂道,“又来做啥子?!不要来这儿过捏(打架)!”
那个聪明人连忙喊,“老板儿,我们是来买单儿!”
胖子也笑眯眯的跟过去帮他们解释。
“老板莫慌,我们在路上遇到,就把他们几个劝回来结账了。小本买卖嘛,起早贪黑也就挣个辛苦钱,上有老下有小,谁都不容易,说实话,我们也是做餐饮的,都懂。老板娘,还不快过来把他们账单算算清楚。”
老板看了看那几个小年轻呲牙咧嘴的样子,信了胖子的鬼话,我们一定不是用拳脚劝回来的。
老板娘也没想到会是这一出,愣了好一会才把账单算好。
“愣什么,四位爱卿,扫码吧。”
胖子就在那看着他们四个把账结了,顺便还赔了几张桌子钱。
老板娘都感动了。
“碗碗儿和盘盘儿不算咯,没得几个钱钱。”
“要的嘛,谢谢老板娘。”
几个小年轻还挺有礼貌,果然竹棍底下出三好流氓。
胖子也笑了,拍拍那个骂过他的二五仔,那家伙还晕着呢。
“挺上道啊。那我们的事就了了,店里打架的事也了了。瓜娃子以后不要随便打架,没得燃点比白磷还低,更不要在别人店里打,打完还要赔钱。要打就去派出所门口打,打完了方便进包房养伤,也省得警察到处抓你们,浪费公共资源。”
几个傻逼兮兮的瓜娃子还摸着头笑。
胖子录上瘾了,转过身又把镜头对准老板。
“老板,这事就这么结了哈,回头跟派出所报告一声,几个瓜娃子喝多了一时尿急跑了,回头酒醒了又来结账,损失也包赔了的。”
老板连忙答应了,做买卖也不想多惹是非,就转身打电话报备去了。
我没过去,就坐在一张桌子前吹风,闷油瓶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等,突然他伸手扯开我衣襟看一眼,“伤口又裂开了。”
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我心里一跳,低头去看,才发现左肩缠的纱布又有渗血,不知不觉洇出了t恤,看来恢复四五天不过只愈合了表面,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动手其实还是勉强了。
“疼不疼?”他问我。
“不疼,真的。”
我以前很怕疼,但现在好像无所谓了,也可能是我疼痛阈值越来越高,向来也忍惯了,竟然一点没察觉,直到这会儿才觉出撕裂的伤口传来刺痛。
我摇摇头,“没事,回去再重新包扎吧。”
反正这疤是留定了的。
老板娘端着饮料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还劳烦帮我们劝到这几个瓜娃子,真难为各位老板儿了。哎呀,你咋子还流起血了嘛。”
我刚说句没事,胖子就冲过来看,然后他抬眼看向闷油瓶难看的脸色,略一思忖,伸手把那几个小年轻招过来。
“看看,教育你们几个不成器的葫芦娃把你们爷爷都给累坏了,还不一人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赶紧滚,不然爷可保不了你们了。”
我听着想笑。
胖子看他们是不是看到了黎簇几个愣头青的影子,如果没有遇到我们,那几个也会是单纯的莽撞青年,热血无赖,到处惹是生非,组队挨打,我心说他的拳拳父爱之心怎么还普世性泛滥呢。
我按住自己左肩,这事也怪我自己托大,或许是刚才拧身闪避扯到了伤口,并不是他们伤到的。其实也没想对他们怎么着,不过几个未经世事风霜的毛头小子,顶多争风吃醋打个架,逃个单,也没做多大恶,完全没有跟他们计较的心思。
几个小年轻没想到我完虐他们时身上还带着暗伤,这会儿又见血了,竟然用复杂又崇拜的眼神看我。
他们实在摸不透我们是什么人了,但知道我们一定不好惹。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捅咕,就是没人先动手。
年轻就是好犹豫,不抽害怕再挨揍,抽了又感觉跌份儿,谁都不肯牵头。
胖子重重拍下桌子,脸一沉,生出几分威势,吓得几个小年轻一缩脖子,这就是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天壤之别,尤其是像胖子这种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他认真起来挺骇人,我都不敢跟他硬碰硬。
“给脸不要脸,等老子一撒手,懒得再管你们,怕是你们几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胖子伸手拉过领头那个还在头晕的二五仔,那家伙两只眼睛仿佛还不能对焦,一直忙着各转各的。
胖子捏住他手腕,我看他用上全身力气都挣不开,估计他这会儿才知道胖子要跟他单练那句话的含金量,一拳下去他就game over了。
胖子就他的手狠狠抽了四个嘴巴子,啪啪直响,倒把他的眼睛打聚焦了,他的三个难兄弟在后面看呆了,连忙撑住他。
“巴掌就可着你一人出了,以后出门带脑子,把招子擦亮点,别什么人都敢招惹,你自己作死无所谓,不要连累兄弟。”
那二五仔点点头,不仅不生气,还一副很受教的样子,“哥我晓得咯,谢谢哥。”
我摇摇头,人真是一种天生慕强的生物,换句话说就是天生爱犯贱,打服了比讲一万句道理都顶用。
胖子最后踢了他屁股一脚,“滚吧。”
那二五仔瞪着斗鸡眼看我,模样很滑稽,我有点想笑,他还知道等我发话。
我抬头看向闷油瓶,他垂着眼眸没做声,桌角都要被他捏碎了,站在我背后仿佛一尊杀神,全身郁气凝结都散进夜色里。
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气。
小年轻们怕我更怕他,他带着的是真的会杀人的气势。
我摆摆手,“快走吧,不关你们的事。”
几个人拉着扯着赶紧溜掉了,闷油瓶冷冷盯向他们的背影,那目光如芒刺背,只盯得他们走得飞快,跟被鬼追一样,每一步都在说死腿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