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就两条高加随和斛芯发来的告别短信,短短两句,却处处透露着怪异。
微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周围没有人能联系上他们,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回县城了。
饶是再着急,他们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离开,高加随答应过她,要留一段时间的……
无意识地将手机攥得死紧,她心头莫名的不安愈演愈烈,快要烧至大脑。
在家人的劝慰下她生生拖了小两天,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当即定了去往县城连乘票,一大早就出发了。
离目的地越近她越紧张,在看见房子、饭店都空无一人的时候,询问周围人都说没有见人回来过的时候,她心跳突兀地暂停了两秒,骤然极速加快。
不在?为什么不在?
她几乎是瞬间被满心的惊慌冲昏了头脑。
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响起。
没有看来电显示,她下意识秒接,那边传来了个让她手脚瞬间冰凉的声音。
“宋小姐,我们又要见面了。”
那通电话像恶鬼呐呐,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地颠倒复还。
她连轴两天回溯江,接到电话又即刻马不停蹄赶回来,下了飞机晚上八点半,她梗着脖子直逼蔷薇庄园。
也就半个月不到,那人就要靠坐轮椅来代步了,一皮包骨头的骷髅架子似的,望向她的目光死气沉沉。
肇倾期风尘仆仆赶来,一身寒气戾气逼人,“高加随呢?斛芯呢?你把他们弄哪儿了?!!”
男人推着胡润达走远,后者明显没打算和她坐下来交流,幽幽地出声道,“让我的女儿和你谈吧。”
客厅里,肇倾期一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快步拥了上去。
“斛芯!你没事?太好了,我以为那死老头会对你做什么?”肇倾期自顾自四周环顾一圈,“高加随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女人迟迟没有转过身来,肇倾期轻声疑问,“斛芯……你怎么了?”
空间里一片寂静,良久,她回过身来。
肇倾期看见她脸上不同往日的精致妆容,一瞬愣神,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身上精美绝伦的高定,贴合她的腰身,适合她的气质,一看便知道是私人订制的,价值不菲。
看起来像是要参加什么高级聚会一样。
“……斛芯?”
斛芯脸上表情很淡,看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个想法让她下意识心头一跳,又凑近了一步,声音带上了严肃,“斛芯,你怎么了?”
明明胡润达给她打来电话的时候,说只要斛芯愿意,她可以立马把她带回去,连带着高加随一起,他再也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
在她正常的认知里,这件事几乎没有难度,只不过胡润达这几句话可信度几乎为零,所以她也做好了准备。
果然,来了高加随不见踪影,斛芯又浑身不对劲……
“斛芯,是不是胡润达威胁你了?你别怕,他现在一个濒死的末路人,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那个破公司,我又是宋家的人,他暂时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你快告诉我,高加随在哪儿?”
斛芯将手抽出来,轻叹了一声,“回去吧倾期,高加随不在这里,我也不会回去了。”
一句话如闷雷,“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什么意思?
肇倾期脑袋蓦然宕机,指尖的效应器半晌才做出反应抓了一下,但只有半握空气。
什么叫今后不再见?
斛芯从来没有叫过她倾期,和高加随确认关系之后也没喊过他的大名,光这两个疑点就让她不自觉眉心褶皱,但她的这句话才是真正让她心口子愈发“突突突”的一块寒冰。
给她一阵心悸的激灵。
“胡润达威胁你了?”肇倾期口气肯定,眼中爬上寒意,“他拿什么威胁你了?高加随吗?高加随是不是被他控制了?斛芯,你这样就想放弃了?我们可以一起……”
“倾期!”
斛芯陡然提高了音量打断她,无奈地看着她,“你相信我好不好?他真的没事,他现在好好的,你回去吧好吗?我保证会把他完完整整送回来。”
“那你呢?”肇倾期狭长的眸子此刻泛着隐隐的幽光,语气却充斥着无奈,“斛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之间变了挂?但我相信你,这点无可厚非。可是,我明明已经说过了,我就算豁出去一切我都会护着你们,我不会让他对你们动手的,你们现在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是你一句解释没有,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帮你……”
“你不能!你不能的倾期……”斛芯眼眶通红,眼里杂糅的情绪编织成一张灰败的网,“没有人能一直保护一个人,更别说期限还是永远,也没有想一直躲在别人的背后……”
“倾期,我不回去了,不是被威胁的,我只是……想通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现在被蒙蒙的水汽笼罩着,像凌晨江心腾起的雾,“我不可能一辈子东躲西藏,我也不愿意让高加随跟着我过那样的生活,分开,对我们彼此……都好。”
“倾期,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抉择的。”
肇倾期一动不动凝视着她,似要将她看破。
她想说,那么多苦你们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呢?就算有一天,大家都忍不下去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不是吗?为什么非得预判最坏的结果,为什么非得双双都不能善终?
可是,正如她所言,漩涡中心的人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想为了眼下的快活,而去赌完全无知的未来里他们都可以美好顺遂,要是对方是她想要挚爱一生的人,她肯定不愿意放任他随自己堕落这无底深渊……
但,她有一点却非常清醒。
要是她,她肯定也不会像斛芯一样向压迫妥协。
若要是她肇倾期,她就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和耐心,面对困境一破再破,不惜一切代价跟他斗到底,就算最后遍体鳞伤,就算最后还是输家,她对得起从不认输的自己,也对得起她不该辜负的真心。
所以,“你说得对,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这样度过一生,但斛芯,我也不会像你一样被逼覆地,我肇倾期,最不缺的就是蛮劲,我不怕输,也不认输,我要护的东西,天塌下来了我也要护,护不住我也要拼尽全力,我的自由,我肯定要自己争取的。”
说着,她掏出一包纸巾递给面前这个早已泪流满面的女人,声音温柔而有力量,“而这些,都是跟你学的。”
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你忘了吗?
斛芯晃然。
此时,门却突然打开,轮椅上那个令人憎恶的老头缓缓开口,“冉冉,时间差不多了,宴会,要开始了。”
一言发定,斛芯瞬间回神,脸色刷白。
肇倾期自然注意到了,一步挡在斛芯面前,恶狠狠冲他地说,“斛芯不跟你去,她要和我回家。”
胡润达嘴角扯了扯,阴森的视线移到她身后的斛芯身上,似问非问,“是吗,冉冉?”
肇倾期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底气不足,嘴上却不退半分,“当然,不然,听你的吗?你曾经对她做了什么恶心事我不想再提,也请你信守诺言把高加随放了,要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早点下去。”
那人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其一,宋小姐,我可没时间去折腾你的舅舅,其次,我的女儿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一起走了?”
说着,朝她招招手,“冉冉,过来,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那个笑容实在刺眼,斛芯攥着裙摆的手似要将这鲜艳的布料撕烂,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颓然地塌下肩膀,越过肇倾期一步一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