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冉回过头,故作不知道:“我们赤血盟帮人打探消息从未出错,郡主难道不是看中我们的探查能力?”
冯希儿白了他一眼,“田公子就别绕圈子了,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直接点明吧?”
田冉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也能帮近卫门调查?”
冯希儿已经知道田冉有机会接近陈楠公主。凭着赤血盟无所不知的名声,初来乍到,对平城并不熟悉的陈楠,如果让田冉帮助她协助调查血鹰案并不让人意外。何况那日在龙三客栈,冯希儿已偷偷看见陈楠给了田冉一块令牌,她虽然不知道陈楠对田冉说了些什么,但那块令牌只有替近卫门办事才可能得到,她已猜到陈楠有事让田冉去办。
冯希儿背着双手,微微一笑,“如果田公子能留在陈楠公主身边协助她调查,你们赤血盟才会更有价值。”
田冉似乎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冯希儿随即又正色道:“记住,你现在收了钱就是为我做事,如果背叛我,脚踩两条船,你想必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田冉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无影卫杀伐果断的名声并不好,但他还是微笑道:“我们赤血盟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请郡主敬候佳音。”
他转身刚想离去,从外面忽然传来一片急促地喊叫声,很快一个侍卫急匆匆进来禀告道:“郡主,指挥使的书房起火了!”
无影卫的指挥使就是名声赫赫的季无名,也是冯希儿的师傅。
冯希儿知道季无名现在并不在官署中,上个月他秘密潜入北周亲自执行一项任务,现在一直未归,就连冯希儿也不知道季无名此行的目的。此时,季无名的书房起火,绝对是蹊跷的很。
除了有人破坏,冯希儿找不到其它原因。如果是人为破坏,那这个密不透风的官署中必定是有内鬼混入。
冯希儿眉头一皱,起身就往门外奔去,才到门口忽又停住,她看了田冉一眼,挥手叫过来一个侍从,让这个侍从马上送田冉他们出去。
田冉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高声朝冯希儿喊道:“郡主是否需要帮忙?”
冯希儿迅速摆摆手,“你们快走!”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奔出老远。
季无名的书房是无影卫官署的重地,里面有很多秘密的资料和文件,绝对马虎不得。冯希儿此时已顾不上其他事情。
田冉跟着那侍从刚出了门口,一股焦糊的浓烟就飘了过来,他顺着浓烟一看,旁边的楼阁果然燃起了大火。
火焰上浓烟滚滚,升腾的烟雾足有几丈高。
附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很多黑衣人,都在忙着取水救火。只有原先值守的侍卫在原地保持不动,没有一个擅离职守,仍在密切监视周围的动静。
看来无影卫内部还是训练有素,遇事并不慌乱。田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记住了季无名所在官署的位置。
那个侍从在前方向田冉喊道:“田公子莫要停留,请跟我来。”
在门房与成云会合后,三人仍是按原路返回。但田冉已注意到,里面官署的后方还有两道门。三个门都是一样大小,一样的颜色,所正对的楼阁也完全一样。如果是在夜间进入,很难分辨是哪个门。
另外那两道门究竟通往何处?是生门还是死门?田冉还猜不到,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门后必定也是机关重重。但不管怎样,这虎狼之穴他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门卫按动门边的机关,开启大门,眼前的一幕却让田冉三人吃了一惊。
门外的道路随着缓缓打开的大门映入眼帘,但门外的走道已不是刚才他们走过的那条石板平地,这已不能算是路。
在原先的道路中央露出了几个不规则的机关陷阱。陷阱下面有的布满锋利的枪尖,有的却是乌黑的毒水。看来这场意外的火灾把道路底下的机关都启动了。
这启动的机关或许就是无影卫官署的防御机制,原本是要阻拦闯进来之人,现在却把要出去的田冉三人也拦住了。
难道真的是有人故意纵火,否则怎会启动拦截机关?田冉把目光投向那名带路的侍从。那个侍从眼神也有些无奈,示意田冉稍等,他匆忙进入旁边的门房往里快速的传递信息。不一会,那侍从出来让田冉三人先在这门房中等候,他带着歉意道:“里面的情况还没有查清楚,现在已禁止任何人出入。烦请田公子在此稍候。”
那间起火的楼阁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大地一阵颤抖,随之火光冲天,似是大火引燃了爆炸物。那间楼阁顶部已被掀掉了一半,飞溅的房屋窗棂溅到前方的环形路面上,地面一片狼藉。看来这火灾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田冉驻足观望,脸上毫无表情。成云也一样的面无表情,只有菁菁像是看呆了,张大着嘴,看着爆炸的建筑,眼里满是吃惊的神情。
这样的火灾和爆炸会是巧合吗?菁菁当然不知道。但第一次进入无影卫机关的内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田冉似乎也有些担心,转头问那侍从,“郡主刚才是在里面吗?”
那侍从遥望着火场,摇了摇头,神情凝重,黯然道:“如果郡主在里面,怕是凶多吉少。”
从爆炸现场看,已有很多救火的黑衣人被震到了外面的路面上,冯希儿如果刚才亲身犯险,恐怕也是吉凶难料。
田冉用眼神向成云示意,接着对那名侍从喊道:“救人要紧,我们去看郡主有没有事。”话音未落就带着成云向失火的楼阁奔去。菁菁着急地一跺脚,也赶紧跟了过去。
那侍从在后面急忙喊道:“回来……田公子回来,不得擅入……”
但现场已经乱了,到处一片嘈杂,似乎谁也顾不上谁。楼阁外大批黑衣人重新聚集,正在搬运水桶,准备再次进火场救火。
田冉和成云在外面找了桶水往身上一倒,把衣服打湿,再用衣襟蒙住口鼻,一起冲进了那幢起火爆炸的楼阁。
楼阁内已经是一片火海,往里走,浓烟中还能看到几个黑衣人躺在地上。田冉和成云分别挨个查看,但没有看到郡主。田冉手指了指里面,示意成云往里查看。成云点头,大声对田冉喊道:“公子,你留在外面,我进去。”说完就冲进里面的火海中。但田冉并没有留在外面,自己也跟着冲了进去。
菁菁此时已跑到起火的楼阁外面,刚好看到田冉跟在成云后面冲进火海中,不禁着急万分,朝里面大声喊道:“公子,太危险了,你们快出来!”但火势借着风声,已把声音淹没。菁菁武功不高,看到火势如此大也不敢硬闯,只能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这时,外面集结的黑衣人已经重新进入楼阁开始救火,他们快速传递水桶,不断往里面泼进水柱。菁菁顾不上许多,也加入其中。
火势开始一点点往里退却,救火的人也越来越多。忽然一个黑影从浓烟中奔了出来,他急速奔到外面的空地上,放下手中抱着的一个人,自己也坐在地上,扯下蒙面的衣襟开始大口喘气,是田冉。他抱出来放在地上的人正是冯希儿。冯希儿坐在地上,也弓着腰剧烈的咳嗽,但除了面目有些漆黑,她看起来倒是问题不大。
菁菁忙跑过来查看,看到田冉没事,总算松了口气,但她没看到成云,忙问,“成云呢?”
田冉喘着气笑了笑,冲菁菁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菁菁有点疑惑,人都救出来了,成云怎么还在里面?幸好隔了没多久,成云就从里面出来了。成云一点事没有,他先前用湿衣服整个把头一起蒙上,加上他又有闭气的功夫,轻功极佳,在火中倒是来去自如,毫发无损。他手中还拖着两个黑衣人,他把那两人救出后也不再理会,径直朝田冉走过来。
冯希儿已在手下的救助下缓过气来,但显得还很是虚弱。她几个手下迅速把冯希儿抬起赶去送医。冯希儿被抬走前用虚弱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田冉,似乎想说什么,但胸口被堵住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神里既像感激,又像关心,或许看到菁菁围在田冉身边照顾,还有一丝嫉妒。
田冉朝冯希儿微笑的点点头,做了个保重的手势。
起火的那幢楼阁火势已渐渐熄灭。从外面看,楼阁大半已经损毁,烧黑的地方到处是残垣断壁,损失情况还不清楚,但这幢楼阁显然大半已经报废。
不难想象,季无名回来看到自己的官署被烧毁会是何种恼怒的神情。
菁菁出了虎卫司官署最外面的一个大门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冲着走在最前面,正跟成云低头私语的田冉大声喊道:“我要吃甜点。”
她出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吃甜点,天知道菁菁刚才有多焦虑。
田冉回过头,停住脚步,眨了眨眼,“也罢,就依你,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时间已将近正午,谁也没想到时间会过得如此之快。刚才他们进入虎卫司的无影卫官署还是灰蒙蒙的清晨,现在阳光已从云层中挤了出来,在浓重的云层中露出了脸。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既温暖又惬意。
街上的路人不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经过那场大火,田冉和成云都有些衣衫褴褛,只有菁菁穿着还比较整齐。只不过他们三人都无所顾忌,丝毫不以为意。他们去了西华楼,西华楼除了美食,当然也有甜点。菁菁早就听说过西华楼美食的名声,高兴得在地上转圈。
田冉和成云虽然看起来像叫花子,西华楼还是接待了他们。这个世界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何况田冉他们真的有钱。
今天的西华楼食客不算多,田冉还是要了上次那间包房,那间正对着沈龙宅院的三楼包间。
从窗户往外看,沈龙的宅院很平静,宅院门口仍有城防营的人在警戒值守。看来案发现场仍在保护之中。
陈楠是否已经来过案发现场?田冉还不知道,他赤血盟的手下还没有传来消息。他准备吃过饭,换身干净的衣服,晚上再去静兰别院。现在他只想好好吃顿饭,喝点酒,让心情平复下来。回想起来,刚才冲进火场中,的确有些冒险,但这次的冒险却很值得。田冉脸上露出微笑的面容,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收获?
楼下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吹的是一曲《平沙落雁》,曲声悠扬婉转,听起来吹奏水准甚是了得。
三人从窗户伸头往下看,原来是一个小乞丐在楼下吹奏。
菁菁想不到这小乞丐竟然还有这般本事,不禁摇头叹息,“唉,太可惜了,真是埋没人才!”。
成云倒是眉头舒展,目光闪动。他对田冉点点头,“我下去。”
菁菁有些不解,听个曲难道还要跑下去听不成?她好奇地伸出头,想看看成云到楼下到底是怎么个听法。
没想到成云只是找到那个小乞丐打赏了一锭银子。那小乞丐显得很开心,他接过银子顺手把笛子送给了成云,然后就一溜烟跑开了。成云并没有去追,而是接过笛子转身上楼。
那把笛子看起来稀疏平常,只是一把普通的笛子,价值不过几文钱。成云花了一锭银子换来一把普通的笛子,怎么看都是吃亏了。
成云回到包间,菁菁不解地问:“你怎么还把人家吃饭的家伙拿回来了?”
成云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把笛子递给田冉。
田冉转动笛子的两端,取出一张纸条,展开细看。菁菁这才恍然大悟,那小乞丐原来是赤血盟传递消息之人。
田冉看完纸条就用火折子点燃烧掉了。他安坐在座位上,手抚下巴,似在思考着什么。菁菁不敢打扰,只有坐在桌边手撑香腮,定定看着田冉。
宇文拓走之前除了交代菁菁要听田冉的话,还交代了其它事情。这个事情菁菁没有跟田冉说,但菁菁猜到田冉会知道。宇文拓让菁菁跟着田冉,就是要随时为北周搜集有用的情报。菁菁可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看起来这纸条的内容很重要,可这纸条写的是什么呢?菁菁很想知道,又不便问。
田冉似是已猜到菁菁心中所想,转头对菁菁笑了笑,“还记得早上进城的时候跟踪我们的人吧?”
菁菁点点头,眉头一下舒展开来,“已经查到了?”
“这人是城防营的指挥使傅宣派出来的,就是进城之后又把我们拦住的那个官员。”
“这人为何派人跟踪我们?”
“这人跟我有些渊源。”田冉目光看向窗外,面无表情道,“我正想找他,没想到他却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