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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林怀打开房门,一晚上的劳累让他身心俱疲,然而在等他打开房门后,心中不由得一惊。

林德正在他房间的椅子上坐着,听到动静,本来昏昏欲睡的状态瞬间精神了许多。

看着林怀狼狈的模样,眼中精光一闪,还不待林怀开口解释,他开口说道

“回来了?又偷偷去‘仓’里搬粮了吧?”

林怀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缓缓朝他跪下,低着头,小声说道

“孩儿知错…”

林德轻叹一声,说道

“你啊,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一直没人发现吗?你才吃了几年饭,做了几年账,你做的那些假账,我们一看就能看出来了,只是你平日里拿的不多,你那些个叔叔伯伯也没想跟你计较罢了。”

林怀低头不语,听着这话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原来他们一直都知情,只是没有拆穿自己罢了。

林德无声的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现在不同往日了,那吴百将来了,你林叔虽然还是这宁城粮仓的仓大使,但是也得听他的。”

“所以你这些小动作,该收敛还是得收敛一下,最近就别做了。”

林怀轻轻的点了点头,林德看着他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脸色一变,直接坐下朝他沉声说道

“这事儿说完了,那咱们便说点别的。”

“为何昨晚不肯在那吴百将面前多表现一下?你清不清楚这种机会对你来说有多不容易?”

林怀低着头,小声回应道

“孩儿不愿去军中,孩儿没有那种行军打仗的本领。”

林德听着皱着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那又怎样?不会一样可以学!你这脑子还怕学不会吗?”

“现在云州混乱,匪祸横行,暴民躁动,可以说四处都是战功,只要你有机会多拿些功劳,你还怕…”

“他们不是暴民!”

林怀抬起头,瞪着林德,直接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德叔,谁都可以这样做,就我林怀不行。”

林怀似乎回想起什么,眼眶有些发红,带着些许哽咽的说道

“我林怀从小便被父母丢弃在宁县柳巷,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今日去李大爷家吃一顿,明日去杨大嫂家吃一顿。”

“虽然我林怀自小因为孤儿的身份,受了许多白眼,但是也得到了许多长辈的关爱。”

“后面被德叔收养,我林怀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才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德叔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人,我林怀做不出那种事。”

林德瞬间沉默了下去,然而林怀却没有停止,接着说道

“若是没有柳巷的街坊邻居们,我林怀哪里还会活到现在?”

“这几年,我靠着时不时的偷几袋粮食给他们送去,虽然不能满足他们的温饱,但是起码也能让他们活下来。”

“衔环结草,以恩报德,这是德叔教我的。”

“我林怀虽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也知道感恩图报的道理,哪怕自此都得一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粮仓之中,我林怀,也毫无怨言。”

说完,林怀朝着林德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林德听着响动,疼在心里,强忍着去将他搀扶起来的冲动,佯装淡然的说道

“不仅仅如此吧?你还在心底里记恨他们,不愿意为他们效力对吗?”

林德看着跪伏在地上不回应的林怀,再度无声的轻叹,而后幽幽说道

“一道命令,内黄郡三万边军,云州州府下曲两万精锐开拔西平,封锁西平各处要道,二十余万逃荒百姓,不到半个月,全死完了。”

“不管是过路的,还是本郡的,只要是逃难的全部拦截在西平郡内…”

“单单我们宁县便驻扎着一万大军,封锁着从西平郡到舒郡的官路,上万百姓逃荒,被当成暴民铁血镇压,无一人生还…”

林怀挺起腰杆,林德的一番话勾起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与愤怒,眼眶通红,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德

“朝廷无能,暴军无情,似乎只要是个流民便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更是没管过我们的死活!”

“德叔!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落得如此下场,如同囚犯一般,被困在这儿西平郡内。”

“如此朝廷,如此暴军,我林怀,无法为之效力…”

林德看着他这副模样,幽幽说道

“可是不如此,你又能怎么样呢?”

“朝廷哪怕再无能,那些个官老爷们哪怕是再无为,只要朝廷的底子还在,你可以愤怒,你可以谴责,甚至你也可以选择去改变他…”

“但是唯独不能反抗,那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死在荒野,死在城中,死在官道上的百姓便是如此…”

林德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长满老茧的手掌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

“你从小便很优秀,什么东西都是一学便会,你缺少的不过的一个更大的平台。”

“加入他们,不代表你一定要融入他们,甚至是成为他们…”

“宁县太小,这粮仓内也太过昏暗,这地儿只适合我们这些老家伙待着,你还年轻,不可能一直都要待在这儿,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去看。”

林怀闷声回答道

“可是德叔,你不是老说这样是不好的吗?”

林德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臭小子,你是真不禁夸,特立独行也得分场合,分时机,如果别人让你动手残杀百姓,你也要跟他们一起吗?”

“你不会伪装自己,让他们觉得你与他们是同一类人吗?”

“不会就得学,人可以不伪装,但是不能不会伪装,不然你永远学不会看清一个人,这会让你吃很多苦。”

林怀摸着脑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林德话异常的多,很啰嗦,但他也不想反驳他,只是哭丧着脸闷声说道

“知道了德叔…”

太阳逐渐升高,两辆装满粮食的马车缓缓的走进宁县县城,车上没有遮挡,那特殊的米香味残留在空气中。

而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一群骨瘦如柴,眼冒绿光的流民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