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的来由，应当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是语言上的来由，但对于游魂梦来说，真正的惶惶开始于姐姐的离开。
驱魔从来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失去姐姐以后，从前被她杀死的恶魔总会在梦里欺凌她。
由此就有了惶惶的梦魇。
女孩双手抓挠着头皮，一绺又一绺的紫色发丝被她粗暴地扯下来。
几条鬣狗在她身旁吠叫，一头秃鹫在暗处窥探着她怀里的女尸。
蓦地，那头秃鹫从黑暗处猛地冲来，迅猛地撕下一块女尸身上的腐肉。
“滚开！！！”少女吼道，秃鹫瞬间爆裂成一片殷红。
她低声抽泣着，幻象构筑成一个倒悬无顶的半玻璃棺材。棺材从天而降，将她和女尸倒扣起来。
......
惶惶梦中，一片明亮。白光笼罩着前路，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彩色气泡。
大风天摆摆手扫清面前的气泡，破碎的泡泡逸散出一股腥气。
“真难闻！”海市骂道，捏着鼻子往前走。
“我后悔了，我们真应该换条路走。”她猛地一挥狼牙棒，一堆气泡炸开。
更臭了。
“你还是避着点走吧。”大风天劝她，但对方不听，依旧横冲直撞。
于是她们俩都臭不可闻了。
蓝调特意切断了嗅觉共通，在这方面她向来不顾人死活，只让大风天一人承受臭味的熏陶。
这条路很长，很诡异的是，她们走了十几分钟什么都没遇到。
“难道是我多虑了吗？”大风天捂着口鼻，一边走一边想。
海市忽然说：“这味道我越闻越熟悉，这不就是每年彩虹江泛滥时的‘虹气’嘛！”
“虹气？”大风天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海市一脸“真是土包子”的表情，轻咳一声解释道：“所谓虹气，就是彩虹江泛滥时释放出的难闻气体，会强化灵魂力量。”
她继续说：“每年六七月份彩虹江都会泛滥，到那时江水的腐蚀性和致幻性会大幅降低，但同时会冒出一堆水鬼恶魔。”
“然后就是猎魔大会啦！各方驱魔人都会来帮我们捕杀水鬼恶魔！”
海市双眼放光，“那时也是最适合寻找宝藏的时间！”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从虹气说到她和兔子窝去年从彩虹江里钓上来的古董袜子。
同时，蓝调也在为大风天补充知识：“水鬼恶魔，栖息于彩虹江的恶魔，诞生自死于水难的人类。貌似河童，头大身子小，手脚细长灵活，极为丑陋。”
她顿了顿：“算是开放型吧，但不能离水太久。平时比较喜欢把江边的人拖下水，或者闹翻船只......”
大风天打断她：“等会，河童是啥？长什么样子？”
蓝调：“噢，你回头就知道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大风天身体比脑子快，匕首立刻丢出。
“啊！”
一声尖锐短促的尖叫蓦然响起，翡翠石匕首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大风天身后三米处的水鬼恶魔。
“喔！！”海市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散成水液的水鬼恶魔呆了一瞬。
“咦？？水鬼！”她惊呼道，原本安宁的空间内冒出了一头又一头水鬼恶魔。
粗略一看，至少有二三十头！
它们普遍一米五到两米，似人形，但脑袋被水泡得肿大，身体却瘦削的很，尤其是手脚，和竹竿一样细长。
但大风天可不敢小瞧它们细长的手脚，这是它们最有力量的部位！
水鬼恶魔没有头发，头顶是绿油油的一片，像是顶着一片大叶子。
“这就是绿帽河童。”蓝调笑得一抽一抽的。
“......总感觉你很恶趣味。”
“嚯嚯。”
海市挥舞着吓人的狼牙棒，一棒子把三头水鬼恶魔打成液体。
她耀武扬威地瞟了大风天一眼，然而对方根本没在看她。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大风天自顾自地捡起匕首，一个飞踢踹倒了一头水鬼恶魔。
离开江水的水鬼恶魔并不难对付，更何况这里的水鬼恶魔还是虚假的幻象。
在消灭了近乎八成水鬼后，所有死去水鬼恶魔形成的臭水逐渐凝成了一个新恶魔。
它缓缓地从水里站起，面色狰狞可怖。
它不再是水鬼恶魔了，头上长满了突兀的紫色长发，全身都是艳红色，像是被扒了皮的血肉。
“哕——”海市差点吐出来。
空气中弥散的所有虹气都集中在这头恶魔身上，滔天的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它比水鬼恶魔高大得多，大风天几乎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它的全貌。
“这是......什么恶魔？”大风天拉着发怔的海市快速远离这头大家伙。
蓝调说道：“臆想的恶魔吧，长得有点恶心。”
大风天神情凝重，透过对方空洞的眼眶，她好像看出了一点忧郁。
“这就是创造者恐惧的东西吧，不过这到底是个啥啊？完全没在恶魔辞典中见过欸。”
海市不知从哪里翻出两个面罩，很熟练地塞给大风天一个。
“快戴上吧！熏死我了！”她说完便扛着狼牙棒冲了上去，完全看不出畏惧。
大风天围好面罩，淡淡的花草清香从布料中传来，稍微驱散了一些虹气。
她没有像海市一样莽撞，并非是因为惧怕，而是不能理解这头奇怪的恶魔眼中的情绪。
“它好像很悲伤。”大风天举起相机，但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蓝调静静坐在黑色空间中，目光定在恶魔飞舞的紫发上。
“可能吧。”她只是这样说道。
这头丑陋的大家伙非常难对付，力气大得惊人。若不是有时停魔盒在，好几次大风天和海市都差点被它砸到。
匕首划过恶魔的脖颈，虹气和鲜血一同喷涌，极为刺鼻。它发出尖锐的吼叫声，悲切到了极点。
海市吐出嘴里的血沫，龇牙咧嘴地揉着侧腰。她刚刚被那玩意撞了一下，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她找出特效药吃了几颗，咯吱咯吱地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它的眼眶总是冒臭水，是不是被我打哭了？”
大风天神色复杂地看了海市一眼：“你也真是天然。它明显是悲伤吧，虽然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
海市愣了一下，心里叫着“绝不能同情恶魔”，却并没有反驳或是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