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老了,这要是以前咱可没有机会站在这凑热闹,谁敢呀?”
人群里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年轻一辈的有些疑惑。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
许一一看着许阿公站起身来慢慢悠悠的走到门口。
本来被十分拥挤的门口立即被清出一条道来。
三川跟四海被他看了一眼,怂兮兮的跑回到大姐身后。
许阿公没理会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老宅。
……
“阿勇叔那等人心够狠,咱也惹不起啊!”
身后人细细碎碎的说着,许一一抱着五渊准备回去。
院子里的许归宁一肚子火,心里觉得不对劲。
可实在不敢质问下去。
刚准备进屋,恰在这时看到了许一一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的心猛地一紧,怀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及思索,脚步已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目光紧紧锁定那道身影,想要一探究竟。
“一一你昨晚去哪里了?”
许一一听到声音在背后响起,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她微微仰起头,直视着许归宁的眼睛。
朱唇轻启,声音平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您这是在怀疑我吗?”
许归宁紧盯着她的眼神,莫名的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眼神。
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许阿奶听到这话,连忙跑出来。
“又是你这死妮子……”
许阿奶叉着腰站在许一一跟前,语气十分凶狠。
她浑浊的双眼瞬间瞪大,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成一道道沟壑,那干瘪的嘴唇快速地开合,口中吐出的话语如淬了毒的利箭。
许一一将五渊腰要转过来的小脑袋捂住,直勾勾的盯着许阿奶看。
“你们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方才许勇也没说你这是被人收拾的,说不准你就是那倒霉的命,上个茅房都能出事。”
许一一耸耸肩,很是无所谓的说着。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整日里不安分,跟你那个阿娘一样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跑出去抛头露面,也不知道跟那个男人鬼混……”
话还未落地,许一一眼神一凛,手臂迅速扬起,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扇在许阿奶脸上。
许阿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愣在原地,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只见她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与愤怒。
刚要开口呵斥,许一一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气里,许阿奶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呆呆地站着说不出话来。
一时之间,周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
族人原本只是好奇地围观看热闹罢了。
看到这番场景,此刻也都僵在了原地。
阿大叔手捂着胸口,眼睛瞪得滚圆,似乎被这一幕惊得心脏都差点停跳。
许安阳站在人群里则是满脸惊愕地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破这充满震惊与紧张的氛围。
之前许阿奶闹事的时候,许一一大多都会讲道理的。
动手打人还真是少见。
不过大家伙也能理解,毕竟哪有亲阿奶说自己孙女是狐媚子的。
这样败坏孙女的名声。
这不是缺心眼吗?
“叔奶你嘴要是用不上便赶紧缝上吧,没得说这些话出来得罪人,得亏我太爷不在,要不然怕是不好收场。”
许安阳反应过来幸灾乐祸的说着。
看着许阿奶狼狈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挤出一抹笑来。
许归宁在看到许一一打人的那一刻,便后退了。
生怕他阿娘连累到自己。
但也在看到许一一打人这么干脆利落的样子,莫名的对许一一的怀疑更深了几分。
许一一虽说瘦,但是看着与他一般高。
将他推到茅坑里肯定不在话下。
还有一个他没说的是,身上莫名多了几道痕迹,虽说印子比较浅,但也能看出来是被人抽打过的。
这才是他会怀疑是有人谋害他的原因。
一想到那个人可能是许一一,他阿爹说不知道也能理解了。
到底是自己亲孙女呢。
多少还是要包庇一下的。
许阿奶气得浑身发抖,手哆哆嗦嗦地指向许一一。
“你……你居然敢打我……”
许阿奶觉得不可置信。
“打你就打你了,那有什么敢不敢的。”
许一一淡淡的说着,觉得许阿奶有些莫名其妙的。
今日这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挨一巴掌再走。
“没天理啊!当孙女的居然敢打阿奶,这是要造反了……”
突然许阿奶坐到地上,不断的蹬腿,那干瘦的胸腔中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嚎声,像是要把心中的愤怒、委屈与震惊统统宣泄出来。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呐,这小畜生居然敢打我啊!当孙女的居然敢打阿奶了……”
许阿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脸上涕泪横流。
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此刻更是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一边哭诉着,一边用手捶打着地面,扬起的尘土在她身边弥漫开来,和着她的悲嚎,让这场景愈发显得混乱而又凄惨。
周围的人只呆呆地看着阿奶在地上撒泼打滚,听着她那哭天抢地的叫嚷。
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的。
毕竟事出有因,再一个许阿奶的性子在族里得罪了不少人。
也少有人愿意与她交好。
甚至于,跟许阿公出海的几户人家看到她闹起来了,悄悄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许明在端着碗喝粥,动静一大,忍不住皱眉。
坐在他对面的许正辞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要从灶房里出去。
却被许明在给拦住了。
“老二你这是干嘛?”
许正辞看着拦在胸前的手,有些来气。
“大哥你何必管这些事情呢?老娘先惹的事,就让她吃吃教训。”
许明在被许正辞盯着,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闷声闷气的说着。
“不管对错,她首先是咱的阿娘,这会儿被打了,我们当儿子得去给她撑腰。”
许正辞严肃的说着,许明在嗤笑一声。
“你可想清楚了,这要是被阿爹知道了,咱家的船可就没你的份了。”
许明在劝说着,许正辞眼神划过一丝挣扎。
随后还是挣脱开许明在的手出去。
而许归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二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归宁急匆匆的跑进去,许明在眼角瞥见他的靠近,眉头瞬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在许归宁快要贴上他的瞬间,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踹在许归宁的胸口。
许归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许明在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语气冰冷且嫌弃的说着。
“滚一边儿去,一身的味儿,别把我给熏吐了。”
许归宁被踹了一脚也不恼,嬉皮笑脸的蹲到许明在的不远处。
“二哥你刚才说的大哥要是出去了,那船就没有大哥的份是怎么回事?”
许归宁试探性的问着。
许明在眉毛一扬,“告诉你也不碍事,反正你早就被赶出家门了,家里的东西也跟你没关系。”
许明在很是直白的说着。
一提到这个事情,许归宁面目就有些狰狞。
心里憋着一股气。
“阿娘老惹事,大哥这人愚孝,不管阿娘做什么都无底线的帮着,给她撑腰,这无疑是助长了她的焰气。”
许明在站起身来走到外边儿来。
在院子里看到许正辞正在跟许一一说着什么。
不出所料,许一一也给了他一耳光翻了个白眼。
头也不回的带着几个弟妹离开。
地上许阿奶还是不依不饶。
“其实你也知道咱阿爹是什么性子,啥事都不管,阿娘惹事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阿娘惹事闹到他跟前去给他添麻烦。”
许明在转过头来看着许归宁。
就好似当初许归宁逛青楼去赌坊,他不管。
但惹出麻烦来了,要债的人闹到岛上来。
给许勇带来了麻烦,所以许勇毫不犹豫的将人从家里给赶了出去。
“阿娘惹事,有大哥在后面兜底,所以她有恃无恐,但阿爹不高兴了,明确说了,大哥若是再插手阿娘的事情,家里的家当便跟他没关系了。”
许明在无奈的说着。
家里的家当?还能有什么呢。
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最值钱的是家里那艘大船。
就是修修补补用了那么多年,也还值千两银子。
跟族里其他的大船是好多户人家凑钱买到的不一样,许家的这艘楼船全是许阿公一个人出钱买回来的。
外面人不知道,许明在多少是能猜出来的。
他怀疑自己的这个阿爹,年轻的时候当过海贼。
若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出得起几千两银子去买楼船。
而且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疤,背部有一道十分明显的鞭痕。
这样的印记不可能是出海的时候伤到的。
出海的时候,在遇到顺风时,他会不自觉地将船帆调整到最大角度,让船快速行驶。
而许明在跟过族里其他人出海,他们从来不会这般。
顺风时更多的会谨慎地控制速度,确保安全。
且他总会知道一些十分特殊的航线,那样的航线即使是长期出海的许明在都没发觉的。
再结合他这凶狠的模样。
许明在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阿爹以前就是个海贼。
只不过现在从良了而已。
但那一身狠劲没褪去,反而因为年纪越大越发的明显。
也正是如此,许明在不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娘被许一一打了不管。
“那这么说,家里的船岂不是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许归宁一听便听到了问题所在。
这个家里,他被赶出去了,看上去最有出息的许印礼没了,最小的妹妹许皎皎也早嫁出去了。
只剩下许正辞跟许明在。
若是许正辞因此得了阿爹的厌恶,船就是许明在一个人的了。
这般想着,许归宁的眼神划过一丝恶毒。
“话是这样说,但阿爹不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按照他那个性子,说不定最后我跟大哥都被扫地出门呢。”
许明在无奈的摇摇头,这也不是做不出来。
许归宁呵笑一声,垂眸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外头,许正辞总算将许阿奶给哄了回来。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赶海的准备赶海,出海的也准备出海。
许一一带着几个弟妹收拾好东西准备划着船去镇上。
如今尔尔的早食摊子也不摆了,更多的时候是在医馆里跟在吴老身边学习。
所以这会儿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急忙忙的。
河道上,阿月拉着奶羊站在一旁儿。
奶羊“咩咩”叫着,阿月要牵它上去,可那奶羊却四蹄生根般站在岸上,梗着脖子,死活不肯向前挪动一步。
尔尔见状从船上下来,用力拽了拽缰绳,奶羊却突然用力一挣,前蹄扬起。
险些将她拽倒。
尔尔稳住身形,重新调整姿势,试图再次引导奶羊上船,然而奶羊却越发抗拒,它的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恐。
“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不愿意上船了。”
尔尔疑惑的说着,阿月强硬的将奶羊给扛起来。
奶羊在半空中悬着,慌乱地挣扎。
许一一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在镇上待的时间久了,她们习惯每日将奶羊带上。
毕竟是五渊的口粮。
挤出来用罐子装着的,时间稍稍久一点,小孩儿不乐意喝。
只能将奶羊给带上。
要喝的时候再挤再煮。
前些时候,许一一不小心将羊给挤到水里面。
自那以后,它便开始害怕上船了。
可惜害怕也没用,阿月迈开腿上船,奶羊被她绑在船上。
许一一见状调整船帆往镇上的方向去。
许安阳摇着小船带着三川四海还有阿月以及不停叫唤的奶羊跟在其后。
今日海上风大,又是小潮日。
滩涂上赶海的人不多,宽阔的河道上几艘小船并行着。
到了入海口,河道变窄。
许一一突然加快了速度,从入海口钻了出去。
跟出海的船只分开,奔向不同的方向。
随后又消失在赶海的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