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会跟我发火!
没错,我们起了争执,我几乎是被她怼到落荒而逃。不,我是被她撵出来的!
二爷是没看到她那个架势,好像要活吞了我一般,我说一句,她驳一句,我说什么在她眼里都是不怀好意,都是要害她!
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就别说了呗。”
“我是她母亲!休戚与共,我怎么能不说?”卢氏捶着自己的胸口,“三房四房是当娘的,我也是啊!
我也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拼了命才生下了她,是我不想亲自养她吗?
我是不能啊!为什么她一直怪我怨我呢,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理解我呢!
我能怎么办?我一个羸弱妇人,我能怎么办?我能去抗旨吗?还是把恩哥儿送去?”
东宫思玄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本想劝慰几句,倏尔脸色一变,“住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怎么扯到守恩了?你吃酒吃糊涂了?”
“好一个乱七八糟,我的人生可不就是乱七八糟的!”
卢氏说着一把拎起酒壶,稀里糊涂就往嘴里灌,酒水洒得到处都是,顺着脸颊打湿了衣襟。
田嬷嬷鼻头一酸,赶忙夺下,泪眼劝道:
“夫人您别喝了,您不能再喝了!”
“管教女儿不行,喝酒也不行!都是我的错!所有人都在怪我!
我又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啊!”
“你是跟我耍酒疯吗?”
“我倒是想真疯了!我能疯吗?我敢疯吗?”
“不可理喻!”
东宫思玄从未见过这样的疯癫的卢氏,气得眉心打了结,心知跟醉鬼说也白说,袖子一甩,怒步离去。
卢氏仗着酒劲儿发泄一通,舒坦了不少,东倒西歪趴在桌子上,不小心磕到了下巴,呜呜咽咽捶着桌子哭了起来。
“连你也跟我作对!全都跟我作对!”
田嬷嬷后知后觉意识到,卢氏是故意往大了闹,猜测着是闹给老太君看的,忙抱住她,陪着把戏做足了。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你心里再苦,也不能冲二爷发火呀。
万一让老太君知道……”
“大不了就跪一夜呗,又不是没跪过。
我还有什么体面,亲闺女给一个下人守孝,对我横眉冷对,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如今哪个不把我当我当个笑话看。”
“您不能这样想啊。甭管旁人怎么想,您还是二房的夫人,未来的国公府夫人。
任他们笑去,见了您还得低眉顺眼地行礼啊。”
卢氏眼中僵苦,想到那丫头不听话不罢休的架势,心里似被压了千斤重的大石头,泪流满面,“我还有那一天吗?”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
娘子只是伤心,她只是有自己的主意,只要您不同她硬来,她是不会同您拼命的。她还是留了情面的!
您不能胡思乱想,自己先乱了阵脚啊!”
“我不硬来?”卢氏笑出了眼泪,“我有得选吗?你明明知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她领着全家人往绝路上走吗?”
东宫守恩到了银杏院才知道母亲见过无忧了,一顿饭也吃得恍恍惚惚,用了膳往回赶。
进门就被浓烈的酒气呛到了,不禁打了个喷嚏,“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卢氏歪在榻上歇了会儿,眼上盖着避免眼肿的湿帕子,听到声音一把扯下帕子。望着这张明明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脸,一阵恍惚,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
“好儿子,快过来坐!母亲被你姐姐气得难受,吃了些酒。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功课遇到了难处?”
听到功课,东宫守恩就头大,不满地嘟囔,“母亲能不能不要每次第一句都是问功课,除了学习,您同儿子就没别的可说了吗?”
卢氏拉住他的手,拽到身旁坐下,爱眼温柔似水:
“我的傻儿子哟,母亲跟你有一万句话要说,可你现在最最紧要的就是学业。
七岁孩童都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年纪,不说功课说什么呢?
且你那班上还出过考试作弊惹得太傅报官的恶事,你又摊上个好有名的姐姐,天晓得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说到姐姐,她愿意出门了吗?我能去见见她吗?”
卢氏的脸冷了三分,“你见她做甚?”
“母亲这话说的,她是姐姐不是吗?
且小侯爷数次问姐姐的事,问她心情好些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听到小侯爷,卢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小侯爷很关心她?”
“何止关心,是非常非常关心!母亲,不是我捕风捉影,我真的觉得小侯爷心悦姐姐。”
“别胡说!”
“是真的!小侯爷几次托我给她姐姐带糕点,对我也特别照顾,有人奚落我,他一定是第一个维护我。
有一次他睡着了,我喊醒她,他对着我喊十一。还拜托我,多跟老太君说好话,让祖母多体恤照顾她一些。”
“倒是难得啊。”
“反正母亲已经在替姐姐考虑亲事了,不妨考虑看看?”
“他可有明确同你说过什么?当真是对十一娘有男女之心吗?”
“是真的!若有虚言,我五雷轰……”
卢氏脸色一沉,忙捂住他的嘴,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瞎说什么疯话!这种赌咒也是可以随口乱说的?”
“是是是,母亲莫急,是我说错了。
儿子是听说母亲想把姐姐说给娘家人,同姐姐起了争执。”
卢氏瞪了一眼边上的田嬷嬷,“你也成了长舌头?”
“奴婢知错。”
“母亲不要怪田嬷嬷,她也是担心您郁结嘛。儿子当然知道母亲是为了姐姐好,可是母亲,儿子凭良心说,真的有些辱没姐姐了。
姐姐的眼界,不是那些穷书生能留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