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昶打退马衡骑兵大队阻击,突进至西洮营地,刚过洮河却发现营中有蜀军埋伏,下令就地防守。诸葛岩不愿损失骑兵硬冲敌阵,以突骑压迫魏军两翼,按计划调动拓跋胡义重骑兵冲阵。
八百一十七名重甲骑兵策动战马,向北面开始行进。这八百一十七副骑士甲和马铠形制不一,大部分来自战场缴获的战甲修补而来,军备司只能查缺补漏尽量防护骑兵和战马胸前、侧腰,并统一配备了头盔和面甲,饰以红色蟒纹以示威慑。
战场的厮杀掩盖了重骑兵开始的行动,当拓跋胡义看到对面魏军阵型的枪阵时,两军距离已经不过百余步,三层长枪的枪尖斜指这半空,护在魏军正面。
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嗅到了战场的血腥气息,不安地刨着地面上的青草。拓跋胡义向身旁骑兵挥手示意,策马出阵立在阵前,“全军随我!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拓跋胡义一马当先,带动战马开始快步小跑。沉重的马蹄踏在松软的青草地上,溅起青色的草叶和碎土。八百一十六骑同时策动战马,紧随拓跋胡义身后。
十息时间,距离不足四十步,小跑的战马奋力跨出前蹄,开始全速冲刺。战马马铠、骑兵战甲随着战马跃动,发出冷峻的金属撞击和摩擦声。
“太守,正面有蜀军骑兵,正在逼近!”
拓跋胡义左手拉下头盔上的面甲,面甲眼部缝隙中,魏军正面越来越清晰。手中骑枪枪头缓缓放下,微微高高马头,枪尾反手端起夹在腋下。
“是重甲骑兵!”
最前排的魏军校尉率先发现了对面蜀军骑兵的异常,红色蟒纹下不时闪过刺眼的日光,那覆盖的分明是金属战甲,连战马胸前也披了铁甲。
跑动中,蜀军骑兵完成了锋行阵,拓跋胡义与两队亲兵在阵型最前方组成了冲击阵的锋头。
战马高高腾起,无数长枪仿佛就在眼前,拓跋胡义左手紧紧握住马鞍前臂,右手夹紧的骑枪微微放松。
只听得嗤嗤嗤嗤,利刃划过铠甲的尖锐声响在耳边响起,约在半空中的战马仿佛被重重一推停了一秒,又瞬间直冲下去,手上的骑枪仿佛刺在厚厚的墙壁上,手上立即一松那骑枪已经刺穿魏军步卒深深没入地面。
无暇顾及左右,拓跋胡义催动战马继续猛冲,右手摘下铜锤,顺着战马冲刺的力道扫过当面魏军,眼中只有魏军中军那杆大纛。
而在魏军眼中,全身披甲的蜀军战马和骑兵与铁塔无异,数百斤的重量泰山压顶一般,密集的枪阵在高速冲锋下只让蜀军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个呼吸。
顶在蜀军铠甲上的长枪直接被压断,与其说魏军的长枪阵是被魏军骑兵的骑枪撕开,不如说是活生生被蜀军铁壁一般的重甲撞开的。
“不要管魏军溃兵,直下中军!”
拓跋胡义紧紧夹住马鞍,手中铜锤左右横扫,速度不减,直冲王昶中军所在。魏军正面防线被彻底撕开,大队骑兵紧随拓跋胡义的锋头,将摇摇欲坠的长枪阵彻底冲破开来。
“太守!蜀军骑兵突进来了!”
防线南面,雷铜三千零四十五人也列成横队,从正面向魏军狭长的阵型压迫而来。
“我在此殿后,太守快撤!”
魏军本阵中,副将见蜀军骑兵轻而易举冲开正面防御,锐利的冲势丝毫不减,急忙唤来几名亲兵将王昶护在中央,自领本阵兵马前出来阻蜀兵。
“从正面突进去,绕到两翼冲散魏军!”
见拓跋冲开魏军正面,诸葛岩快马掠过阵前,分出一支骑兵脱离右翼车轮战,向南绕过魏军右翼枪阵,随后立即快速折向东北,沿着魏军防线缺口冲入防线内部。
正顶着蜀军骑兵轮战的魏军苦苦支撑,只听得中军突然喊声震天,却被对面蜀军死死缠住动弹不得。不多时,又见身后被蜀军骑兵包抄,不远处又有大股蜀兵步卒压迫上来。
拓跋胡义八百人已经冲入中军,直驱王昶本阵所在。魏军中军一片混乱,亲卫们拼死对冲,为王昶争取撤退的时间。两翼兵马寻不见主将,又不见了中军大纛,顿时阵脚大乱。
蜀军两翼骑兵见魏军阵型已乱,即刻调整队形,分作数队突入阵中。一时间,魏军摇摇欲坠的防御阵型被四处打穿。
“速速护送太守渡河!”
王昶见大势已去,下令分头突围,蜀军全是骑兵,魏军如果向北面退回襄阳,或者向南与曹爽大军合兵,必然被蜀军骑兵追上截杀,只有分头四散突围才能有一线生机。
副将将周遭中军士卒汇聚起来向南反突,王昶自领一队亲兵向北突围涉水渡河。
诸葛岩立在马上,见魏军中军已乱,两翼兵马已将魏军分作数段,亲率骑兵大队冲散对面魏军,将四散的魏军向南面驱赶。
失去统一指挥的魏军再也没了抵抗意志,成团成团拥挤着四散奔逃。
“魏军正在分头突围”,不知有意安排还是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混乱行动,诸葛岩看到魏军四散,并无主要突围方向,“把魏军往南面赶!”
突入阵中的右翼骑兵紧随诸葛岩,插向西洮河边,追击逃往北面的魏军。而诱敌前来的马衡四百余骑兵战前退到西洮河北岸,静静等待着魏军溃兵涉水过河。
魏军十余亲兵将王昶护在正中,扔下铠甲、旗帜,急匆匆冲到岸边,踏入河水慌忙向北岸去,身后不断涌来奔逃的魏军,再次将那西洮河搅得浑浊不堪。
等在西洮河北岸的马衡见果然有魏军涉水而来,不用下令,身后骑兵已策动战马奔向河边,数百支羽箭飞向涉水过河的魏军乱兵。
两轮箭雨后,前来截击的诸葛岩也杀到岸边,“北面不要走脱一个魏军,就地射杀,杀不完的往南面驱赶!”
魏军中军陷落后,战局就彻底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王昶中箭昏迷,几名亲兵拼死护住,折向东面奔襄江。蜀军骑兵对乱兵的清扫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方才落下尾声。
“还能跑得动吗?”诸葛岩松了松微微发抖的手,扯起披风一角将长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看向众将,笑道,“跑得动的都跟我去襄阳城下休整。”
“襄阳城?”众将不解。
“大将军您调水师北上是去攻击襄阳?”阎理想到什么,出言问道。
“不知陈到他们得手没有”,诸葛岩将长剑收回剑鞘,“如果魏军据城死守,这些俘虏正好押到城下,让他们死了心。”
经历两日急行军和连续两番大战,蜀军众将面色发白,长时间的高强度行军和战斗对战马和骑手体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但众将看向诸葛岩的眼神都无比炽热,如果说击败魏军是守土,那么拿下襄阳就是连先帝和蜀汉第一代名将都未能完成的功绩。
张苞看着未燃尽的火苗,眼中不禁落下泪来。作为关羽、张飞后人,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襄樊此地的特殊含义。
追随丞相出兵北伐以来,自己几番冲杀,魏军越战越多,竟有无力之感。但眼前才过二十岁的这个年轻人用兵之大胆出乎常理,兵锋所在如剔骨之刀每每切中要害,一击致命。
而在夷陵城北大营的曹爽、华歆众将正为方才魏军溃兵带回的消息左右为难,正是此前在九集镇营地被击溃南逃的魏军士卒。
“都督,我看此人左一言右一语,说话全无章法,莫不是蜀军退兵之计,故意诱使我大军北返?”
“不会,我已让军中豫州来兵来认了,此人确是豫州兵士,军中有不少同乡,不会是蜀军探子。”
“都督,若九集大营遇袭则大军辎重不保,是否立刻派兵支援?”
曹爽叹了一口气,“若此时派兵北上,军中即知大营有失,军心将不战自溃也。”
“都督勿忧,据败兵所言,蜀军人马不过三四千之数,襄阳尚有近万守军,定会及时驰援,纵不能全歼蜀军,也可保辎重无忧。”
“攻城可有进展?”
“城南外墙已被我军夺取,只可惜渡江袭城兵士太少不能将接应大营”,文钦拱手道,“末将已调遣亲兵渡江协助攻城,不出三日定可夺下夷陵!”
“军师,军中之粮可供几日之用?”
“还可支撑五日之用,这十几日有多支运粮队伍失约不至,我已派轻骑北上催促。”
“夷陵乃是孤城,被我团团围困十数日,这股敌兵从何而来?”曹爽左右踱着步子,心中生出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