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知岚直接点开了司晴雪和司延的那份报告，证实了他们确实是父女关系。
她又想了起何娉和司晴雪亲密无间的相处方式，若有所感地点开最后一份报告。
【经dNA鉴定分析，支持鉴定人是被鉴定人的生物学母亲。】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司知岚低着头，发丝垂落，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记得司景铄说过，收养孩子是司延主动提出来的，但是福利院是庄秋柔和他一起去的，司晴雪最终也是庄秋柔选的。
而且那个时候，何娉才刚到司氏，司知岚不奇怪司延和何娉勾搭上，但是她没想过他们在那么久以前就有了孩子。
更别说领养孩子的整个过程，庄家都有参与，司晴雪以前在福利院生活的经历也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确认没问题才最终敲定下来。
那时候的司延，可没有本事瞒过庄家。
如果司晴雪在福利院的生活经历是真实的，那么司延和何娉，是在多久之前就在谋划这件事了？
再深想一下，她当初的走丢是不是也有隐情？
庄秋柔死亡背后的真相，比她预想的还要沉重黑暗。
司知岚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暂时没有告诉在国外休养的外公外婆，她怕在全部真相都被调查出来之前，二老就先撑不住了。
如果让他们知道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是被人精心算计谋害，并且他们还对害了他们女儿的人照顾有加，一时间怕是承受不住，尤其是外婆的精神本就不佳。
还是等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她将所有的罪人都绳之以法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们吧。
不过另外有一件事情，她需要和外公外婆达成共识。
算着时差他们应该已经起了，司知岚打了一通跨国电话过去。
事情很快就聊完，司知岚又和他们聊了一些近况，知道外婆身体已经好多了，外公每天都会陪她出去走走。
“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我和你外婆都会支持你。”
外公无条件的支持，让司知岚内心有些酸软，她清了清嗓子，才郑重应道：“好。”
这边电话打完，司知岚转手又是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熟悉的慵懒女声：“山风？”
“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下司晴雪在被收养到司家之前的事情，尤其是她是怎么到福利院的，包括到福利院之后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然后何娉和司延的调查，将时间线继续往前移，从他们高中开始，能查出什么就查什么。”
是她之前想错了，只让调查了十五年前庄秋柔出事那段时间他们二人的行为。
“好哦。”虞念咬碎了嘴里的糖，与慵懒的声调不同的是，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对了，还有，之前在山旌县袭击我的那伙人，也帮我调查一下。”
何何娉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让李管家出来顶罪，如果是因为心虚害怕虽然也说得过去，但是以她心狠手辣的手段，要说完全没什么猫腻，她不信。
“如果是袭击你的那伙人，我这边已经有了点消息，他们混迹在汉云永安港，光头的那个头目，在永安港里可以说是一把手的人物。”
“永安港？”
如果她没记错，她以前看过资料，永安港应该在十八年前就覆灭了才对。
“没错，当然和以前的永安港没法比，但是在十六年前，光头就将里面剩余的一些喽啰汇聚成一股不小的势力，这些年都相当低调，明面上游走在灰色产业，没惹出什么大事。”
十六年前……
何娉是在十五年前出现在司氏公司的，而她走丢也是在十五年前，同年庄秋柔去世，为她看诊的医生也意外去世。
司知岚在看台上静坐了十分钟，等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才给司景铄打了个电话。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她出了校门，环顾一圈，终于在一个树荫下找到了司景铄的车牌号。
司景铄坐在驾驶位，他自己开车过来的，司知岚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小岚，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司景铄语气里还有笑意。
他在接到司知岚电话的时候，就有些惊喜，听她说想要见一面，就推了晚上的工作，直接自己开车过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司知岚严肃的表情。
司景铄一怔，他从来没有看过司知岚这样的表情，之前即使她再生气，神色也都是淡淡，从来没有这么外露过。
他刚想开口问是不是出了事，就看到司知岚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就将屏幕对准了他。
司景铄在看清屏幕上文字的第一时间，大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就像看不懂文字一样，反复读了好几遍，然后才骤然睁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
司景铄一把抢过司知岚的手机，上下滑动，再三确认了这一份司晴雪和司延的鉴定结果。
短短的一句结论，却像是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紧紧地闭上了眼。
“还有下一份报告。”司知岚在一边提醒他。
司景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懦弱过，他僵直了手指，甚至没有勇气点击屏幕。
司知岚伸手替他点开。
同样确认亲子的鉴定结果，让司景铄红了眼眶。
他一直宠爱着长大的妹妹，他以为是母亲救赎的妹妹，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他将对亲生妹妹的感情移情到一个私生女身上，甚至在亲生妹妹回来之后，他因为疼惜私生女的退让而对她多加偏爱……
司知岚就坐在一边，司景铄却再也不敢看她一眼。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觉得，他和司知岚之间的裂痕，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修补了……
一滴透明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司知岚注意到了，不过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了动容，只是继续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司晴雪被领养背后，何娉和司延都离不开关系，但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妈妈的死和他们有联系，当年我走丢，以及走丢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司景铄捂了下脸，当时发生的一切，他这些年都不愿意回想，所以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
“你是怀疑，就连你的走丢也和他们有关？”他的声音干涩。
努力回忆当年，司景铄最终还是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你已经丢了，那时候整个家里都人仰马翻，不少人都在责怪母亲将你弄丢了，她的精神越来越差，最后被诊断为抑郁，那之后父……提出了领养一个孩子，母亲和父亲一起去福利院带回了司晴雪。”
司知岚抓住重点，“当时都有谁责怪她？”
以庄秋柔年轻时的性格，她在哪怕病了之后都没放弃找人，包括她在发现药物有问题之后的行为，很难想象她会在短时间内就崩溃。
这回司景铄沉默了更长时间：“那时候你走丢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去，外面都说是母亲没看顾好，将你带丢了，所以很多人认识的人，或多或少都说过她几句，有些是当着她的面感叹她不小心，再宽慰几句，有些人是背后议论。”
那时候别说母亲，就连他走在外面，认出他的人都是一脸同情的表情。
“而其中，责骂母亲最厉害的其实是奶奶，她甚至想让父……司延和母亲离婚，但是司延没有同意。”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父亲对母亲的情谊，因为当时在所有人都责怪母亲的时候，是父亲站出来护着她，安慰她，没有对她有过一句埋怨。
他以为父亲是强忍痛苦守护母亲，现在看来，这背后散播的流言，很有可能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司家这位当时和母亲住在一起？”
司景铄反应了会才知道她问的谁，“是的，奶奶是在司延再婚之后，才搬到了乡下别墅，说是想过一个人的清净日子，让我们没事不要去打扰她。”
司知岚想起至今为止只见过一面的司家奶奶汤芬，还是当初她刚被认回司家时，她从乡下过来了一趟，不过也只是吃完一顿饭之后，她就又离开了。
在他这里没有更多的信息，司知岚推开车门打算离开，然后就被司景铄叫住了。
“小岚……我、对不起，我……”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内心还隐隐有些期待，此时已经完全支离破碎。
“不用，你本就不欠我什么，多花点心思在司家公司上，争取早日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她和司景铄之间亲缘缘浅，就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可以了。
司知岚头也不回地走了，司景铄双眼通红，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彻底消失在人群。
司景铄回到司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别墅里灯火通明。
他一进门就看到大厅里司晴雪黏在何娉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得一脸开心。
一如往日般的场景，却让他太阳穴猛地抽痛。
这两人如此亲密无间，他以前为什么从来没奇怪过呢？
在何娉嫁过来之后，司晴雪立刻就和她相处融洽了，中间甚至没有过渡一下。
他当时是怎么想来着，他想司晴雪性格娇憨可爱，何娉喜欢她再正常不过。
以她们的相处方式，司景铄很难认为司晴雪对自己的身世完全不知情。
司晴雪眼尖地注意到了司景铄，对着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大哥，我和你说，今天我……”
“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司景铄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匆匆上楼。
他现在看不得她脸上的笑意，即使当年她只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但是只要想得到她们的每一分笑意，都是踩着母亲和小岚的劫难上来的，他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司晴雪吐了吐舌头抱怨：“大哥真是的，只知道忙工作，都不好好听人家讲话就走了。”
何娉没理会她，而是敛了笑容盯着司景铄离开的方向。
不是错觉，司景铄最近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对劲。
等晚上司延回来之后，她将这件事情和他说了，“景铄最近在公司有出什么事吗，我看他对小雪冷淡了很多。”
司延忙了一天，一沾上床就困得睁不开眼睛，随口应付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每天工作开会，他对小雪一向疼爱，你不要太敏感了……”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何娉晃了晃他的手臂：“你说，他会不会发现小雪她其实是……”
话没说完，司延就猛地睁开了眼睛，转头沉下脸怒喝道：“闭嘴！”
何娉似是被他的语气吓到，噤了声。
对她温婉柔弱的模样再喜爱，也已经看了二十几年了，更何况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衰老了不少，司延没有丝毫动容，语气狠厉：“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小雪就是我的养女，你是孩子的继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何娉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语气温顺地应道：“知道了。”
司延这才缓和了脸色，侧躺下身，背对着她睡着了。
直至他呼吸平稳，何娉眼神明明灭灭，良久才缓缓躺下。
这一晚，司知岚在训练场尽情挥洒汗水，等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已经是凌晨了。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就直接睡在训练场了，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泉海阁的房子，在她心里已经是家的模样。
回到家，在推开门看到玄关暖黄的灯光时，她若有所感地一步步走向客厅。
霍修筠背靠在沙发上，头微微低垂着。
等轻轻走近，司知岚才看到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左手上的平板抵着膝盖，正缓缓地向着一侧滑落。
她在平板要掉落的前一秒，伸手接住了它。
轻巧地将平板从他手心抽离，司知岚蹲在他的身前，抬头凝视着他的脸。
他的眼下有一圈不算明显的黑眼圈，是他清醒时被气势完全盖过去的疲惫象征。
司知岚看着他的眼神，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霍修筠睁开眼，朦胧中对上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