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此刻坐在郊外的军营中,面前堆积如山的文案让他头疼无比。
赵元翰进了军帐,带来顺天城今日朝堂上的巨变,“陛下指派的替此次西北军筹集粮草的军需官死了。”
面前的徐靖置若罔闻。
赵元翰不得不大声强调一遍:“我说,陛下指派的替此次西北筹集粮草的军需官死了,死在顺天城外,运河码头附近。”
徐靖满不在乎地看了赵元翰一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没看见我正在忙吗?”
徐靖的烦躁几乎就写在脸上。
西北总指挥使的位置,一个武官,为何有如此多的文书要交接!
那些该死的跟在武官边上的谋士呢?幕僚呢?
为何一个都看不见?
赵元翰接续追问道:“陛下要锦衣卫彻查此事,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案子抢过来?”
梁靖冷冷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赵元翰像见了鬼一样,“不对吧,我们之前和魏长风斗得你死我活,抢案子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然为何陛下如此信任你?
还不就是你办事牢靠,样样比魏长风抢先一步?”
徐靖:“哦,是吗?”
徐靖现在只恨自己太爱表现,所以才会被陛下派到西北去。
若他能像魏长风那样整日混日子,现在说不定能在顺天待得好好的!
赵元翰听出他怀中的阴阳怪气,“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和嫂子分开吧?
可你上次去松江,不也没事吗?”
徐靖:“去松江和去西北,能是一回事吗?”
去松江查案,最多不过半年时间。
去西北驻军,至少也是三年起步!
都怪该死的梁国公。
随便换个人去西北,他那日在殿上都不会跳出来。
偏偏是梁国公,还有那个潜伏在暗处如毒蛇一般的许墨雪!
徐靖不由得回忆起那日宁明歌刚苏醒的样子。
她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地躺在自己怀里,脆弱得让人心疼。
明歌才遭了这么大的罪,身心正是脆弱的时候。
自己身为她的丈夫,最应该陪伴在她的身旁。
可偏偏自己马上就要出任西北。
那日出门前,明歌哀怨的眼神,就像刻在徐靖的脑子里。
他的面前就摆着三张向陛下上书的奏折。
三张写着不同理由,要带宁明歌随军的奏折。
徐靖:“你帮我看看,这三份奏折,哪一份措辞更婉转,更能打动陛下的心意?”
赵元翰看着徐靖递来的奏折,错愕道:“你要带宁明歌随军?这恐怕不容易吧?”
徐靖:“若是容易的话,我何必那么苦恼?”
徐靖早就已经盘算好了。
对于西北这种要塞,陛下最害怕的就是军权旁落。
他会主动上书陛下,请求派两个督军轮流往返驻地。
他先出发去西北,整顿好驻地。
请求陛下看在他多年辛苦的份上,每半年回关内一趟。
他会把明歌接到关内百里腹地、一座安全的城池内。
两人虽不在一座城内,却也比顺天到西北那样相隔千里要好。
待西北局势稳定之后,陛下派去的督军便正式接管军务,他则和宁明歌退守到关内。
赵元翰:“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徐靖可以说是为了宁明歌,放弃别人梦寐以求的西北王的位置。
徐靖:“我还年轻,资历本就不够。当初在大殿内强出头,也不过是为了阻止梁国公上位。”
明歌是徐靖放弃西北的一个理由,但不是全部。
这里面有太多复杂的因素。
潜伏的许墨雪,因巫蛊案陷害入狱的镇国公一家,千丝万缕的关系,将徐靖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各方涌来的压力,让徐靖嗅到了一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味道。
若可以选择的话,徐靖更愿意抱着家中美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时军帐外一个传令兵递来一个金色蜡丸。
徐靖看完蜡丸上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赵元翰好奇地凑了过去,蜡丸上蝇头小字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心惊!
今日搅动顺天朝堂上的军粮被劫一事,居然是军需官自导自演的!
朝中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
那个叫李祥的宦官,听闻是冯公公特意向陛下举荐的人才。
来之前赵元翰还笑话那宦官目光短浅,刚得了陛下的旨意就动了歪心思,最终害人害己。
没想到事情来了个大反转。
可现在徐靖该怎么办?
按陛下的意思,现在要徐靖立刻出发赶往江省,协助军需官完成粮草的筹集,然后直接转道去西北!
皇帝亲笔递来的密信,代表着最高权利者的直接命令。
也就是说徐靖连和宁明歌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即刻就要动身离开,赶往江省。
赵元翰犹豫道:“需不需要我去和舅舅说,换我去。”
赵元翰鲜少用舅舅来称呼陛下。
他想要替徐靖争取一下。
徐靖深吸一口气道:“你去江省有什么用,最后还能替我去西北不成?”
赵元翰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身份更为敏感,换成谁坐镇西北,都不可能是他去往西北。
还是不要让他趟这趟浑水更好。
徐靖神情落寞地将面前的三份奏折收到一边,开始提笔给宁明歌写信。
到最后,他能留给妻子的,竟然只有一封书信。
早知如此,他这几日就算背上懈怠之名,也要在家多陪陪明歌。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明歌那双委屈的眼睛。
徐靖闭上眼,让自己沉下心来。他不能继续软弱下去了。
片刻后,徐靖神色温柔地吹干面前的墨迹,他将信笺仔细叠好,郑重交给赵元翰。
徐靖捏着信封没有松手,“你发誓,一定要亲手把信交到明歌手上,绝不假手于人。”
赵元翰郑重道:“你放心,必定亲自交到嫂夫人手中!”
赵元翰目送徐靖离开军帐,最后徐靖低声留下一句:“记得帮我说两句好话。”
下一刻徐靖踏出帐中。
满身柔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浑身的煞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那封秘旨,是要他亲自取下那军需官的脑袋。
赵元翰:“啧啧,那个叫李祥的,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