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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接那个该死的电话,奎宁不得不站在长廊的石柱后,躲避接连的剑气。

阴影中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在石屑纷飞中倾听着什么,垂下的手指轻扣,等待着什么。

“彦吾兄。”

爱德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奎宁的嘴巴微张,神色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怪异,却又强自忍住什么。

我很疑惑,我知道对方似乎在等待,但没有想过他等待的人是爱德华。

在我分神的瞬间,奎宁低身,任由我手中的赤霄剑劈开他头顶的石柱。

被劈开的石柱轰然倒地,空气中一瞬间满是烟尘。

多年习武的直觉告诉我危险将临,那是一种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打颤的感觉。

太坏了。

我们所在的地面发出结构彻底粉碎破开的声音。

在我脚下失去支撑的瞬间,死神降临。

“quinine!”

我听见爱德华用乌萨斯语吼叫。

也许这就是奎宁这个名字最原始的来由。

我聚精会神,决定靠着蛮力挡下这一击。

空无一人。

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一般,奎宁咻地穿过长廊,身影隐匿在黑暗中不见。

——

“后来呢?”

根据魏彦吾的说法,他对夏奎宁的印象绝对称不上是好。可是,他如今的态度却完全根本不像是这么回事。

“真要说起来,完全是科西切暗中推动的结果。”

“我和爱德华回到画室,画家和他的女友都已经死去。”

——

顺着她死前的余光,我和爱德华看到了挂在墙上巨大的油彩画。

那是幅极其矛盾的画,在我和画家认识初期,他还经常在那上面涂涂抹抹。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所绘制的肖像画越来越多,这幅画也被蒙上画布,不再被创作。

两人相拥着死去前,那幅画再度被揭开。

画中,全身散发白光的神像从底部开始溃烂崩坏,无数被淤泥染成漆黑的人手从淤泥中生出,拉扯着想要朝光芒奔跑的纯白。

典型的善恶对立,充满了宗教的神圣,却又透着诡异。

画家所在的画室原本是个仓库,里头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画。爱德华不忍这些画作蒙尘,我和几个朋友也正因为一些原因无所事事。

因此在整理这些画作和手稿时,我们也从中得到了差点被忽视的真相。

原来,任何病痛折磨,都抵不上心灵磨损。

原来,两人的悲剧并非命运使然,而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画家的女友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爱人绝对不会放弃理想,如今身处险境。

而画家却总是疲于奔命,忽视了身后的爱人。

藏匿在光明中的黑暗不是疾病也不是偏见,而是两颗渐行渐远的心。

他们都应该停下来进行交流,但他们都不忍心停下。

为了自己,也为了爱人。

“就在一周前,她得到了奎宁的联系方式。”

或许只是在一次争吵后,或许只是在一次病痛发作后,又或许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早晨醒来,突然想要死去。

画家的女友按下了自毁按钮。

女人希望自己能够死在这幅画前,用自己的血液完成最后的几笔,所以下了单。

“请忘了我。”

“但又别那么快忘记。”

被描绘人性的画作吸引的灵魂,本身也是扭曲绝望和希望的螺旋。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有人,提前告知画家悲剧即将发生。

这是夏阿宁后来自己告诉爱德华的。

他动手时,男人像是提前预知般从幕后冲出,替少女挡下割开大动脉的一击。

血,一下子将画作中的白与黑,光与暗抹灭。

重新创造出一条交织不清的分界线。

哪里都是血。

连奎宁自己都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几乎不能熟练运用源石技艺的男人,能够无声无息从自己背后蹿出。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必须送她去死,这是说好的。”

唯一可惜的地方,我和爱德华半路杀出。

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分说就把奎宁当成科西切的走狗。

——

说到这里,魏彦吾的嘴角有些凄惨的笑意。

我一点都不奇怪。

这就是那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只能是他,还得是他。

——

“我们那时还太年轻,以为只是单纯的命运弄人。”

“直到后来接连好几次类似的事件,不断被处理的线人,才让我们意识到这是某人暗中拨弄人心的结果。”

“这片大地上,安葬只是个理想化的说辞,因为所有的坟墓最后都会消失,没人能安静的永眠,却永远有人选择向命运妥协。”

“遇着天灾,碰上战争,遭到废弃,等等。只要一座城市消失了,葬在城市上的死者一样会灰飞烟灭。”

“……”

眼前的男人一直在说。

他说的话比之前十年里加起来对我说的话都要多。

也许是太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矗立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赤霄的剑柄,仿佛那是我唯一能倚靠的东西。

“……我面会过了‘科西切’。他可能比你我想的还要邪恶。”

鼓起勇气开口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我想继续说点什么,替奎宁辩解,替塔露拉辩解,也替做自己辩解。

但我只是继续沉默。

我垂下眼,继续盯着坟前那束血红的山茶花。

说起倚靠,没有人比夏奎宁更加孤独。

他可以,我也可以。

“我可以想象。”

魏彦吾叹了口气。

“夏奎宁,据他说,他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单纯的刽子手。”

“尽管如此,他那无知无觉的异常,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

爱德华比我更早知道夏奎宁是长生种。

是接近不死的存在。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在爱德华旅居至乌萨斯时就相识。后来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两人断交。

每一次照面,夏奎宁那种游刃有余,又始终对生命无所谓的态度,让我完全把他认定为敌人。

但塔露拉的父亲,爱德华却始终坚持他只是因为那些独属于夏奎宁的回忆太过痛苦,以至于他被科西切蛊惑利用。

我记得很清楚,在一次源石炸弹爆炸的余波中,奎宁也曾不顾一切将爱德华护在身后。

烟尘散去后,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整个人像是从血池中捞出。

爱德华说“没办法,谁叫他就是这种为了朋友奋不顾身的人。”

至死不渝。

也是在那之后我才知晓,夏奎宁不会被感染的秘密。

也理解了爱德华的偏袒。

在爱德华认知中,奎宁是属于生来就没有选择的那类。

因为圣愚和邪魔的仪式失去过往记忆,意识混乱,甚至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反复作为帝国的武器被利用。

爱德华希望我们不要因为偏见而将奎宁视作敌人,而是尝试去理解,感化他。

我同意。

毕竟——

创造一个强大的敌人和结交一个可靠的盟友,谁都知道要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