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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去世了。

求仁得仁,死于源石病。

他死之前亦被暴力执法,周身满地都是血和内脏,源石结晶粉末。

失去血液,碾碎骨头,咳出内脏。

曝尸荒野。

没有人敢靠近。

只有我走过去,蹲下来扶起他。

果然轻的像张纸。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用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友人的诗集。

那本带血的诗集,后面大段的空白如今已被仇恨与偏见续满。

“我会带给他。”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赶在那之前开口。

格尔嘴巴张开,神智迷离,但仍点头。

然后永远阖上双眼。

降落到这片积重难返的苦难之地后,我花了整整三年才勉强掌握乌萨斯语,却因为口音问题一直被周遭若有若无排斥。

和格尔相处的几个月中,是我乌萨斯语进步最快的日子。

在乌萨斯语中,感染者是一个没有未来式的名词,所以无法讨论未来。

其实也没有过去,只有可悲的现在进行时。

疾病无药可医,但有些东西比疾病本身更可怕。

格尔死了,我得以第二次见到故事里这个普通的萨卡兹父亲。

中年丧妻,然后丧子。

命运认为他是个可以随意欺压的弱者。

“谢谢。”

他说。

接过包裹。

然后像个巨大的雕塑一样站在原地。

枯萎了。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清楚,他一定比这些遗物更先感应到自己孩子的离开。

温迪戈的血脉相连。

一定不只是传言。

“格罗瓦兹尔……我不会……吃了你。”

“你没有错。感染的是我,隐瞒的,也是我。”

像海绵里的水一般,无穷无尽的悲伤几乎将我淹没。

“保重,大尉。”

我说完便要走。

大尉没有开口挽留,我们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格尔,我想他也不愿过多谈论这个话题。

厚重的积雪导致石板路很滑。

因为跑得太快,我差点戏剧性的摔倒。

还是大尉大步上前拽了一把我的衣领,笨拙却小心翼翼的将我扶正。

就像拾起什么易碎品。

“小心,孩子。”

“谢谢。”

“使我应该谢谢你,将他送回到我的身边。”

刺痛。

我又开始往前跑。

在那次见面不久后,便有传闻博卓卡斯替和其部背叛了帝国,帮助感染者。

听到这条传闻的时候,我正提着装啤酒杯的木箱穿梭在横七竖八的桌椅缝隙中,清洁酒鬼们的呕吐物并在杯子里倒上新酒。

整个酒馆没有一个酒鬼愿意相信。

“疯了!都疯了。”

酒鬼喝的满脸通红,双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

在他口中,大尉带队横穿西北冻原,解放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矿场,帮助了许多感染者。

一开始战斗很简单,大部分地方军会因为名号而退怯。

越到后面,艰难的斗争就越多。

疯狂的亡命徒摸着足迹在夜里偷袭。

“杀死你会有多少赏金?”

处于绝境的感染者混杂在矿场中守株待兔。

“将他交给帝国,我们会得到陛下的宽恕。”

宿命轮回的仇恨和漫天大雪,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最后都成为一具枯骨。

“他们都说,是你杀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要复仇。”

博卓卡斯替只是持续抗争着,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前进的道路里,尽是新落的墓碑,上面写满稀松平常的墓志铭。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无血无肉,是个食人的怪物。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这么说,连他自己也快要这么认为的时候,一个普通的、来自无名矿场的卡特斯孤儿——

却让他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