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嫆神色淡定地收拾棋盘。
她越是一脸无所谓,他就越是生气,转念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是不是之前将你掳走的那人?\"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楚裕怒然一拍桌,越想越后悔,\"朕就知道!\"
\"当初就应该调兵前去追击,现如今三漠稳固统一,朕想开战还得憋屈地养精蓄锐!\"
听过关键字眼,楚嫆眉头一皱,沉声问:\"你还想开战?\"
他一愣,见她面露不悦,连忙缓和态度,\"皇姐,这几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境外势力始终是个威胁。\"
\"叛党一事又牵扯其中,由此可见这三漠嚣张至极,若不出兵惩戒,何人将我云国放在眼里?\"
楚嫆攥紧了棋子,\"叛党刚得到平息,你就想急匆匆去开战。\"
\"又如你所说,三漠统一,举兵攻之只会适得其反。\"
说到此,顺势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我朝兴盛多年,先帝在时万邦来朝,相迎异族子弟入境,三年前你下旨严禁,底下的官吏仗势欺人,借着律令不完善的由头而滥用职权残忍屠戮。\"
\"本宫前往际州,那处的官员便是此番行径。\"
\"异族百姓可明令规范,相关政令约束设限,终究也是活生生的性命,不该枉死异乡。\"
楚裕听她这意思,彻底明白了什么,颇为失望地冷笑,\"果然。\"
\"你前往漠北的那段日子,定是被有心人给策反了。\"
楚嫆闻言直接恼了,扬手将棋子一丢!
啪嗒几枚棋子弹射四溅,有一枚甚至弹到他的脸上,疼意难免,同时还伴随着她的呵斥声:
\"楚裕!本宫在跟你商讨正事!\"
\"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听进过一句话?\"
楚裕脸颊隐隐刺痛,眼眶逐渐猩红,愤愤凝视着她,\"皇姐,你真的变了。\"
言罢就站起身来,\"天气炎热,难免心气浮躁,朕命膳房做些去热消暑的冰酥。\"
\"皇姐这段日子还是待在宫内好好歇息,少出门,免中暑热。\"
说完抬脚就走。
她暗暗咬牙,望着他的背影。
如今的楚裕,越发不受控制,也逐渐变得强硬。
深宫高墙,风云变幻,权势胜天,果真会磨灭一个人的心性。
她望着面前的残局,默默继续收拾。
没一会,青黛快步走来,\"殿下不好了,陛下刚出院门就昏倒了。\"
楚嫆的心咯噔一紧,倏然站起身,手中的棋子渐松,噼啪散落满地。
脑海里浮现前日他满脸虚弱的模样,来不及多想,慌忙提裙向外跑去。
——
安神熏香袅袅,左右两边宫女持扇,阵阵清凉的微风拂面,床上的人儿乌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稍一瞥,边上的她满脸担忧。
楚嫆用帕子给他擦拭额前的薄汗,关切地问:\"阿裕,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裕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坐起身,\"朕这是怎么了?\"
青黛接过话,\"太医瞧过了,先前装病虽无碍,但药气难免吸入体,而引起羸虚,加之天燥热,急火攻心之下就气晕了。\"
\"好在并无大碍,安神香已点,静休半日即可。\"
她一脸愧疚,摸向他脸颊的那点红印,\"怪皇姐一时气急说了重话。\"
\"你这段日子一直忙,好不容易平息,本宫又给你添闷。\"
楚裕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不怪你,我也说错了话。\"
青黛见势摆手示意周围的太监宫女,随后一同退到殿外。
楚嫆拿起床边的团扇,给他扇扇风,\"手中的政事能放就放下些,好好休养。\"
\"日后别轻视身子,天大的事都不及你重要。\"
楚裕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一阵酸涩,双手抱紧她,\"皇姐,我真的害怕再失去你……\"
楚嫆拍拍他的背,\"行了行了,老大不小的,哭鼻子的话,我可是会耻笑你的。\"
他憋了回去,慢慢松开,伸手抚上她的脸,\"皇姐还是向着我的,没有被别人策反,对不对?\"
楚嫆点点头,拉下他的手,\"我永远都是你的皇姐,谁来都割不断的血亲之缘。\"
\"往后有事好商量,气坏了身子可不行。\"
\"今日不讲什么正事,我方才去御膳房做了你儿时喜欢吃的雪酥山,在冰鉴里冻着,想不想吃?\"
楚裕展露笑颜,\"想。\"
随后宫女便从膳房端来,随行的还有一只眼巴巴跟着的土松犬。
楚嫆让人将山矾放进来,模样已是两个多月大,依旧可爱活泼,一身毛茸,小尾巴摇得欢快。
\"这可比小时候那只京巴犬讨喜多了。\"楚裕瞧了也喜欢,伸手摸了好几下。
山矾不乱吠,也不再怕生,很是亲人地舔了舔他的手。
她笑着介绍:\"它叫山矾,在际州收的一只土松犬,最喜吃,一天要喂好几顿,估计是闻着你手里的酥山有奶香气,馋得正讨好你呢。\"
楚裕命宫女又端来一碗羊奶,山矾立马凑过去埋头苦干。
二人也吃着雪酥山,事后逗了逗犬,先前的争吵不悦悄然散去。
在她的宫里待一整日,晚膳都是一起吃,临走时楚嫆亲自相送到宫门外。
瞧着远去的轿辇,她长叹了一口气。
身侧的青黛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殿下,今日亭内的话,我不慎听了去。\"
楚嫆转身往回走,也不避讳地说:\"他那番话就是来试探本宫的。\"
\"依目前情势开战,只会两败俱伤。\"
青黛不解,\"那…为何还要急着与陛下……\"
她话里多了些无奈:\"他有这个念头是断然不行的,起码让他知晓本宫不认可。\"
\"完善律令这事迟早要做,他再不愿,本宫也得提。\"
\"只是起初答应你的事,恐怕要耽搁了。\"
青黛疑惑,\"何事?\"
楚嫆莞尔一笑,\"你都收徒了,是不是该让你师父他老人家见见?\"
\"虽说很刻苦努力,但他俩想当我徒弟还不够格。\"青黛笑着轻摇头。
\"眼下琐事未平,得闲了殿下陪我去就行。\"
两人相笑着回去。
刚跨进院门,一宫女从身后追上来,双手一递,\"殿下,今天有您的一封信送到。\"
楚嫆接过,封面无字,没多想地拆开,映入眼帘的字让她顿时警觉,开口喊住宫女:\"等等!\"
\"信何时送到的?\"
宫女被她冷厉的话音质问,吓得立马跪地,\"是、是今早……\"
她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静默一瞬,又问:\"陛下今日来的时候?他命令你现在才递到本宫面前?\"
宫女抖着身子,不敢立刻回应。
楚嫆瞧此没有为难,摆手让其退下。
青黛忧心道:\"殿下,信是谁写的?\"
她重新看着信纸,上面的字迹还算熟悉,没写什么特别的,就是几句述说思念的情话。
楚嫆闭眼顺了顺气,耳边响起楚裕跟自己吵的那几句话,无奈轻一叹息,坦言相告:
\"尉迟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