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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纪长野已经快一步的将他的被子抱起,扔在了白术的床上。

白术只好站起身,让他折腾。

两床被子的叠加,确实要比一床来的保暖。

更何况两个人睡在一起,温度相互传递,流失的较慢,确实要比一个人睡好上很多。

纪长野将两床被子快速铺好,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只是说道:

“无论那东西的杀人条件是什么,失温过久也是会死人的。”

听到他这么说,王孝武几人皆一愣。

白术也在这时开口劝道:

“这未尝不是个办法,最主要的是我们不知道那东西会在船上逗留多久。”

如果长时间不走,那么低的温度,冻也能冻死个人。

听见白术这样说,王孝武紧皱着眉,倒不是他不想这样做,而是他们现在只有五个人。

即便两两睡一起,还是有一个人会单着。

而且楚文和顾子萱都是女生,他和其中的任何一个睡在一起都是不合适的。

如此一来,顾子萱和楚文即便心里有所想法,但也都顾虑着没有开口。

楚文不开口,也是因为顾子萱和王孝武是一起进来的同伴,即便她愿意,顾子萱未必愿意。

而顾子萱同样也是顾忌着这一点,所以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王孝武才算看向顾子萱,开口说道:

“你们两个女生正好一起,我一个人也可以。”

听到这,顾子萱明显松了一口气,即便在这种世界里,什么尊严面子都没有活着重要。

她不是不可能和王孝武睡在一起,但这个时候睡在一起的本质是为了取暖,两人之间几乎不可能保持一定的距离。

甚至要搂抱在一起,肉贴着肉的,再加上她内心对王孝武有着莫名的恐惧。

要这样和他亲密接触,顾子萱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听到王孝武愿意退让一步,顾子萱和楚文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顾子萱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而是先问王孝武:

“你、你真的可以么?”

王孝武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神情不明,顾子萱的目光下意识躲避。

“嗯,我不会有事。”

顾子萱点点头,没再说话。

楚文已经将自己的被子抱到顾子萱的床上整理好,虽然都是女生,但本质上两人都不太熟悉。

比起顾子萱的拘束,楚文的神情要自然很多,她将靠着墙的位置留给了顾子萱,自己主动睡在了外面。

如此一来,即便有事发生,顾子萱也是较为安全的。

顾子萱有些感激的冲她笑了笑,楚文没有说什么,正准备躺下时,忽而听到下铺传来纪长野那冷淡的声音。

“衣服脱了。”

顾子萱和楚文皆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同样懵住了的还有白术,两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纪长野那张冷峻的脸就在眼前,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和为人严重不符。

“什、什么?”

纪长野没有重复第二遍,只是很直接的将自己的上衣脱了。

“你要贴着衣服睡?”

看着眼前光洁的皮肤、那线条肌理分明的胸膛,白术呆滞了最少两三秒。

“……不可以么?”

白术下意识别过头去,错开眼光,脸颊微微发烫。

倒不是羞的,纯粹是没有和同为男性的人如此亲近过,尴尬的恨不能立马找个缝钻进去。

但挨在他跟前的纪长野却坦然的过了头,反而显得白术不太对劲。

纪长野没和他继续解释原因,只是言简意赅的又说了一遍:

“脱了。”

白术咬咬牙,只能按照纪长野说的把上衣脱了。

两人浑身上下除了一条必须穿着的内裤,真的是光的很干净。

不过躺下去后,纪长野也没有碰到白术,毕竟现在室内的温度都还是正常的。

两个成年男人的体温不一会儿就将被窝温的很暖了,更何况纪长野在进被窝之前,还将被子掖的非常严实。

尽管躺在床上的白术丝毫没有睡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是舒服的。

满满的安全感。

除了他听到另外一头王孝武发出的嗤笑声。

过了一会儿,上铺也传来楚文和顾子萱说话的声音。

“隔着衣服可能没那么暖和。”

虽然楚文特意压低了声音,但舱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仍旧能听见。

而顾子萱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尴尬,支支吾吾的拒绝了楚文,楚文也就没再提。

等七点一过,随着船舶的发动机被关闭,整个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寂静。

昨晚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好似已经从外面飘散了进来,顾子萱忍不住伸出手搂住了楚文的手臂。

而楚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子,将顾子萱抱进了怀里。

两人彼此依偎着,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声与炙热的温度,竟觉得莫名的安心。

白术是被冻醒的。

睡着之后,大抵是感知到寒冷的缘故,两人不知不觉中紧贴到了一起。

白术的后背紧贴着纪长野的胸膛,没有衣服的阻隔,只是肉体之间最纯粹的温度,使得两个人的身子都是暖和的。

但裸露在外面的脑袋,鼻子、耳朵嘴唇都快要冻的失去知觉。

纪长野的双臂搂的他很紧,且在他的腰间两侧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白术不得不小幅度的挣扎着将被子往上挪了挪,盖过自己的鼻子和耳朵,只露出额头和眼睛。

这才感觉到被冻的发疼的脑袋缓和了许多。

他不知道纪长野有没有睡过去,反正紧挨着他的纪长野就像一座大型加热器,只发热,不带动弹一下。

整个舱室十分的寂静,除了窗外洒下来的一道惨白的月光,照亮阴森的舱门,一切的一切都隐藏在极深的黑暗之中。

白术能听见自己并不平稳的心跳声,而另一只耳朵边,却是纪长野跳动的更为缓慢的心跳声。

而白术的心跳声更像是在追逐纪长野的脚步,两种鼓动的声音交织在一处,白术的大脑有片刻的放松。

然而伴随着船体向一侧的倾斜,又将他快速的拽回了现实之中。

查尔斯他们所做的警戒措施,没有用么?

白术一边想着一边留意走道上的动静,那种黏腻的滴水声再度响起,仿佛敲击在人的耳朵边上令人止不住的发毛。

舱室的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墙面上快速结冻起来的冰霜意味着昨晚的怪物已经站在了门口。

白术没有再去看,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但在这只波利尔克进入舱室后,走道上很快又响起了另一道沉重的黏腻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硬生生的挤了进来那种水渍被挤压的声音。

白术心跳漏了一拍,现在不止一只波利尔克在船上!

至于到底有多少只这样的东西登上了船,白术不知道答案。

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额头、眉毛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冻的脑袋都要僵了,但他却不敢再乱动。

此时舱室内的温度已然降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地步,即便他与纪长野相拥而眠,仍旧觉得两人身体上的热量在快速被带走。

舱室内再度响起熟悉的咯咯声,并且一声接着一声,不断的发出急促的颤音。

白术在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咯咯中,大脑很快陷入了某种空白,好似整个人的灵魂都飘荡在了半空中,意识完全模糊。

直至有一只冰冷的触手抚摸在了他的额头上,其中一道咯咯声才稍稍弱了下去。

等白术恢复所有的知觉,他才意识到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波利尔克站在了自己的床前,即便纪长野睡在了外侧,他还是被精准无误的选中了。

恐惧如潮水般瞬间涌来,几乎将白术完全吞没。

但是在很短的一刹那,白术很难做出任何反应。

他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波利尔克那只贴上自己额头的触手忽而竖立。

没有任何阻力,霎那间刺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剧痛不过短暂的一刹,紧接着白术的灵魂被慢慢的拽离体内。

先是脑袋,再是肩膀,直至一个更小一些的透明的白术从自己的肉体里坐了起来。

而就在这只波利尔克即将要得逞之际,一只火红的狐狸尾巴死死的勒住了白术的脖子,想将其按回白术的身体里。

两种力量抗衡不断,被争夺中的白术的灵魂也陷入了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和白术灵魂达成契约的胡璃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如果灵魂出窍的时间过长极有可能回不到身体里。

更何况在这种极寒的环境下,人的肉体一旦坏死,灵魂也会立马失去归处,瞬间溃散。

好在白术的肉体并没有失温过度,完全陷入昏睡的纪长野像一座稳定的火炉。

白术不断的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而就在这紧急时刻,胡璃忽而从白术的脑袋上跳起,张开嘴巴朝着那只波利尔克吐出一小团幽幽的绿色火焰。

而那只比利尔克却在接触到火焰的刹那,瞬间收回了触手。

下一秒,白术的灵魂归位,猛地恢复了意识,脸上也露出和灵魂同步的惊骇神情。

而胡璃在喷出那团火焰后,便快速的缩回了佛牌里没了动静。

只剩下完全清醒过来的白术难以平复生死跌宕起伏的心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那只波利尔克所选中,而那只波利尔克被胡璃击退后,便很快的离开了这间舱室。

白术的心脏砰砰直跳,直至室温渐渐恢复了正常,他仍感到心有余悸。

下意识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与想象中的破了个窟窿不同,那里仍旧是光滑的一片,没有任何痕迹。

奇怪,怎么会这样……

还不等白术仔细思考,原本抱着白术的纪长野竟然慢慢醒了过来。

“你被摄魂了?”

纪长野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一丝沙哑,但他所说的话却令白术浑身一震。

“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刚刚纪长野根本就没睡着?

纪长野却对着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话。

白术愣了愣,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看向舱室门口。

舱室的门口什么都没有,但过道上忽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并渐渐的从甲板上移动下来。

白术脸色微变,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道歌声就变的很清晰了,下一刻却又在门口处消失。

白术下意识屏住呼吸,直觉告诉他门口有人。

而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白术的余光还是不经意间瞥见了一点,下一秒整个人都吓的差点要叫出声来。

只见一个浑身惨白赤裸的女人,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态趴伏在门框上,湿漉漉的棕色长发紧贴着它有些浮肿的身躯。

它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定舱室内没有任何动静,才双手先着地的从门框上下来。

不一会儿,外面的走道上又传来虚无缥缈的歌声,莫名的令人浮想联翩,忍不住想要出去一探究竟。

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歌声渐行渐远,白术再往门口看去。

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在门口留下一大滩的水渍。

白术惊魂未定,刚想要开口和纪长野说话,谁知这人竟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什么。

他试着用手指戳了戳纪长野的肩膀,看见纪长野微微皱起的眉,知道他只是装睡。

“你看见了么?刚刚那是什么东西?”白术轻声问道。

“不知道。”纪长野缓缓睁开眼睛:

“应该是被带上来的。”

查尔斯他们所做的警备措施对于波利尔克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而刚刚凭空出现的歌声与诡异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跟着波利尔克一起混上船的。

之前顾梓萱在海里看见的惨白的女人脸,估计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整个世界忽而静了下来,白术只能听见自己和纪长野的呼吸声,至于其他人都不太确定是否还活着。

即便白术很想下去查看一下其他人的情况,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保持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纪长野,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眼睛闭上了,只剩下白术一个人心里乱乱的。

他睁着眼睛忍不住思绪万千,脑海里一会儿是小狐狸喷出去的绿色火焰,一会儿又是自己额头被钻破了个洞的画面。

胡璃有没有受伤,波利尔克究竟是种什么怪物,为什么能将自己的灵魂剥离而出……

白术想了很多,最后又全都回到纪长野说的那句,你被摄魂了。

纪长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他被一点一点抽离的么?

又或者说……他是否也无能为力呢?

白术想不明白这一点,索性也就不再想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早上,白术是被一阵异常喧哗的声音所吵醒。

过道里不断响起来来回回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那些船员很是慌乱的喊叫声,像极了前一天发生的场景。

等白术意识慢慢归拢,他才发现睡在自己另一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白术坐起身环顾四周,纪长野已经走了,不在舱室内。

白术快速穿上衣服下了床后,他才发现整间舱室并不是只有纪长野不在,而是所有人都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术心里一慌,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

他和纪长野的感应还在,纪长野就在距离他四五十米的地方,而那个位置是……

劳伯的卧室?

白术不太确定的拉开舱室的门,往纪长野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他差不多走到劳伯卧室的那条过道上,才意识到是整艘船上的人都聚集在了那里,里外围了好几圈的人。

包括之前消失不见的王孝武、楚文还有顾梓萱,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昨晚的波利尔克事件对于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影响。

王孝武的警觉度很高,白术过来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而楚文和顾梓萱却对此毫无察觉,前者的脸色尚可,但后者却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说小白先生,你也太能睡了吧?”

白术下意识朝边上看去,丁远正倚靠过道的一个背光的角落里,笑眯眯的冲自己搭话。

“发生什么事了?”白术朝他靠近了一点。

丁远简洁明了的告诉他,“劳伯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白术当即一愣,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丁远耸耸肩,“七窍流血,昨夜死的,身体都凉透了。”

“现在那帮子傻逼船员正在争吵这艘船的领导权,看来劳伯在此之前,是一点都不得民心啊。”

“哦,还有劳伯的那个女儿艾莎,知道自己父亲没了,哭哭啼啼的在房间里晕了过去,被一个船员抱走了。”

“抱走了?”白术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冲击的反应不过来。

丁远点点头,“是啊,估计抱到房间里就被强奸了吧。”

白术难以置信的看着丁远,根本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粗俗的话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丁远说的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你……”白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丁远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这副善良之人才会露出的表情,忽而问道:

“你不会想帮那个小姑娘吧?”

“啧啧,白术,你是个好人。”

莫名被发好人卡的白术竟在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劳伯房间里却爆发了更为激烈的争吵。

而丁远就在他愣神看过去的时候,在他耳边说道:

“劳伯死了,他们再也不会信服查尔斯了。”

“不信你就去看看。”

白术猛地回头看向他,丁远却无所谓的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软糖塞进了他的手里,随后转身就走。

白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糖果,下意识张口问道:

“你去哪里?”

丁远头也不回的说道:

“去看场好戏。”

白术知道他是去找被船员带走的艾莎了,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便朝着人群里面挤去。

“那个小白脸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去救艾莎的吧?”

丁远低头笑了笑,说这句话的他并非自言自语,等经过他们舱室的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与其并肩而行。

“什么?”汪斯年问道。

丁远耸耸肩,“没什么,不过我说汪医生,要是你背叛崔从南的事被他发现的话,可别说是我怂恿的。”

汪斯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声说:“知道。”

“崔从南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但他可不是傻子。”

丁远自然赞同他的说法,“讲真的,我们也只是想尽快平安的活着回去,只不过做法不同而已。”

汪斯年没回应他这一句,只是问道:

“确定在哪号货舱了么?”

丁远说:“早就确定好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谁知道这么巧,一大早就遇到这种好事,劳伯死了,这艘船上的人都聚在一块了。”

正好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早点动手,免得夜长梦多。”汪斯年近乎有些不近人情的说道。

丁远笑了笑,“知道知道……不过话说你真的对人鱼肉一点渴望也没有么?”

“这可是天大的契机,只要吃下一小片人鱼肉就能长生不老,你真的不心动?”

汪斯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是一名医生,见过太多病人的死亡。”

“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我不想一直活在恐惧的阴霾里,一辈子。”

“不过我想再陪我女儿几年。”

丁远有些惊讶,他问:

“你女儿今年多大?”

提起自己的女儿,汪斯年脸上露出几分算得上开心的笑。

“一岁多一点,刚会叫爸爸。”

听到这,丁远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的问道:

“……那你更应该活着,我可不是自私的人,我很乐意将人鱼肉分你一半。”

“那东西吃了之后,就算你从楼上摔下来变成了烂泥,也照样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修复,怎么样,心动没有?”

汪斯年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摇摇头道:

“那还是人么?”

“我知道要想在这些诡异的地方活下去,其实有很多办法。”

“比如和鬼融合,比如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丁远,你们所能想到的任何捷径,它不是没有代价的。”

“如果没有,那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