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渭把裴含章扶了起来,虽然欣慰于裴含章主动开口,给沈家解决了这桩麻烦的婚事,但看到眼前这个落难的少年,他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我让人拿些银票给你,出门在外,身上不能少了钱。”
裴含章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伯父不必费心了,银子我有。”
沈渭想了想,又道:“可是你的庚帖是阿殊亲自收着的,如今不在沈府中。”
裴含章垂着头说道:“无妨,都不重要了。”
他和沈渭并不熟悉,也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聊,自己的来意已经说明,于是他便向沈渭提出告辞。
“伯父,请好好照顾阿殊,小侄告辞了。”
沈渭叹了口气,点点头,一路把他送出了府。
送走了裴含章,沈渭满腹心事地往回走,却突然被半路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爹!”
沈渭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人是沈瑶华,她身旁还跟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丫鬟。
沈渭抚着胸口,没好气地说道:“天还没亮,你不在房里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沈瑶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娇道:“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反正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之前裴含章来沈府提亲的时候,沈瑶华曾远远地看过他,因此她刚刚在远处看到了裴含章后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她大姐的未来的夫君吗?
听说裴大人前些天去世了,她和母亲私下里还感慨沈殊玉的婚事真是命途多舛,如今裴含章在这时候偷偷摸摸过来,是要做什么?
“爹,刚才那位是裴公子吗?他来做什么啊?”沈瑶华问道。
“跟你没关系的事少打听。”
沈瑶华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胳膊,“爹,我好奇,你告诉我嘛,不然我一会回去也睡不着?他来是不是为了他和大姐的婚事啊?”
沈瑶华想得很简单,裴大人去世了,京中没人给裴含章撑腰了,唯一的大哥还远在云州,裴含章是不是害怕沈家会不愿意再把沈殊玉嫁给他?
沈渭被她缠的没法子,只好叹气说道:“以后就没这桩婚事了。”
“啊?”沈瑶华被吓了一跳,“什么意思啊?他和大姐解除婚约了吗?”
沈渭点点头,“他要离开京城了,裴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他怕连累你大姐。”
刺杀一事太过敏感,他有意略去了这部分,只说了裴含章要离开京城,所以才要与沈殊玉解除婚约。
沈瑶华目瞪口呆地说道:“那大姐怎么办啊?爹,你是不是得赶紧告诉大姐一声?”
沈渭有些心累,觉得沈瑶华这脑子简直就只有一根筋。
“我现在告诉你大姐,你觉得她会答应吗?她要是不答应的话会不会就这么跟裴含章走了?”
沈瑶华抿着嘴点了点头,“是哦,所以要过一阵子再告诉大姐吗?”
“嗯,”沈渭答道,“裴含章说他已经想办法找人拖住殊玉了,等过阵子我再把你大姐接回来,然后再说吧。”
沈瑶华抿着嘴点了点头。
天将明,离开的时刻就要到了。
裴含章将给殷凤潇的信交到了信任的下人手上,并嘱咐他待自己离开后,将信亲手交到殷小侯爷手上。
清晨,城门还未开之际,守门的小兵便看到了一个看上去颇为眼熟的身影。
“裴公子?”
裴含章闻声一愣,“你认识我?”
小兵笑着说道:“之前,您跟在先帝身边去西山的时候我曾看到过您。”
他歪着头看了看裴含章身后跟着的人,“这么早,您是要去哪儿啊?”
裴含章平静地答道:“昨夜忽然梦到我祖父的坟有些不大好,心中不安,所以便想去看看。”
裴府前阵子的风波早已传遍京城,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要是继续聊下去无异于是在当面揭人伤疤,小兵讪讪一笑,转而夸他孝顺。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开城门的时辰,裴含章冲那小兵点点头,小兵抱拳还礼,而后裴含章便带着身后的五个人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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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拂玉山庄。
沈殊玉在清凉的空气中伸了个懒腰,她刚走出房门就见杜信芳坐在自己院子外的柳树下喝茶。
清晨的寒气拂过沈殊玉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她缩了缩脖子,三步并两步跑到杜信芳身边坐下。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用上朝吗??”
杜信芳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今日休沐,我是有事来找你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啊?”
杜信芳瞥了她一眼,沈殊玉被他的目光扫过,心里隐隐约约的就猜到了些什么。
“是含章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殊玉急切地问道。
杜信芳一愣,神色随即恢复如常,笑着说道:“他好好的,会出什么事啊。”
沈殊玉便道:“我一直不敢去打扰他,他现在还好吗?我能不能去看他?”
杜信芳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一点茶水。
“这事不急,眼下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比较急,裴公去世前没留下什么话,含章心中一直不安,便找人去请裴公的灵,想看看裴公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沈殊玉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因此听到这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没想到裴含章还信这个。
杜信芳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人无法自己解决困境的时候,总是会寄希望于一些外力,他年纪轻轻便遭逢大难,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他继续说道:“大师算完裴公的事之后就说了另一件事,说是含章的亲近之人近日会遇到危险,得找个清净地方躲几日才好。”
沈殊玉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他不会觉得那人说的是我吧?”
杜信芳眨了眨眼,“反正含章觉得那人就是你,他大哥远在千里之外,身边跟他最亲的大概就是你这个没过门的妻子。”
沈殊玉心里有些害羞,又觉得哭笑不得。
“你也别为这事不高兴,他会这么想也是因为挂念你,他现在已经如惊弓之鸟,你理解一下吧。”
杜信芳垂着眉眼看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表面风平浪静,心里波涛起伏。
沈殊玉想了想,“行吧,就我一个人还是他和我一起?另外,这东西要怎么躲啊?”
杜信芳答道:“就你自己,你只要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外人就好。”
他已为沈殊玉找好了地方。
“我给你找了个地方,就是望溪山的慈云庵,等你到了以后会有一个和你八字不犯冲的小尼姑照顾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在那儿待上十天。”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啊?”
杜信芳含糊地说道:“躲灾嘛,自然得找个神佛保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