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底下那些蠢货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而已,”繁宁哼笑,随意抹了抹嘴边溢出的血迹,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没有现在就让他们原地消失的打算。”
“那你呢?”陵游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追问:“独自阻挡自爆的威力,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救世主吗?!”
繁宁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笑了:“我可没有那么远大的想法,救人也好,杀人也罢,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他们不该现在死掉而已,招惹麻烦然后把别人推到面前去送死——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繁宁随意道:“我解决事端,他们之后爱活活,活不下去就自己找死,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了。”
陵游被她这一番话给震住了。
他从未见到有人会这么做,逆境中,谁会管无辜者的死活呢?强者生,弱者死……那些规则也好,情感也好,都是这样教导他的。
“看来它也差不多准备好了,”繁宁掰开了陵游无意识落在自己身上的手,难得没说什么刺激人的话,眉锋一挑,率先祭出了自己的武器。
——那把古朴的匕首。
陵游与她并肩站着,见状眉目一厉。
他张了张嘴,刚想提醒些什么,就见那平平无奇的匕首忽然沾上了一滴血。
“真是难得的机会啊,又要来了,”繁宁彻底精神起来,或者说,她精神的有些过了头。
径自提着化为血剑的匕首就上去了!
系统被吓得吱哇乱叫:【宿主你等等啊——系统刚做的升级啊!】
繁宁已读不回。
同样处境的还有徒留骤然被放生在原地的陵游,他独自抵挡着自上而下的攻势,过于匆忙,一时竟有些应接不暇。
陵游:“……”
陵游咬着牙质问:“说好的并肩战斗呢!”
繁宁轻佻的声音从被掩盖的红光里轻飘飘流了出来。
“我有答应过么?”她笑着说,语调也像是沾了血,隐隐透出难以扭转的锋芒来,“但你坚持的话……下次一定!”
陵游无可奈何:“不,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这种话说出来简直就像是难缠的预言一样!要是又一次应验的话——总觉得会是更厉害的大场面呢。
“真有她的……”
陵游看着那一簇暴涨的红光将繁宁吞噬,听着里面如同狂风过境的撕裂声,一时竟忽然有了一丝期待。
期待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繁宁,是不是进去了?”
底下的修士终于发现了异样,还没来得及整理前因后果,就眼睁睁看着本该爆发的浩劫……被两道身影死死压制在天上。
有人后知后觉的开口:“他们是在救我们……我们,该做些什么?”
还抱着伤员的清云宗修士默默拿出了自己的乾坤袋,没说话,只沉默着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我帮不上忙,”他闷闷的说着,将手里拖着的人放在地面上,埋头又钻进了那一堆品阶各异的法宝里,“……我只能做我能帮得上忙的事。”
“作为一位炼器师——能够做到的事。”
他将那些东西堆砌到一起,双手一压,数道不同的灵力回路在半空中徐徐显现,它们如同夜空的星辰,还不叫人采颉,便如光影一般破碎了。
看懂了情况的炼器师们也跟着站了起来,曾开口指责过繁宁的修士更是满脸不爽——但他们的动作依然一致。
“……算了,都是为了自救,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越来越多的修士站了出来,他们看着无数法宝堆积在一起,珍贵的也好,平庸的也好……在此时都只是即将出现在炼器师手下的耗材。
数道灵力腾空而起,摆脱了器具的束缚之后,那些曾让他们彻夜点灯为之耗尽心血的法宝,都成了最为本源的灵力储备,在所有人面前拧成一股绳直上云霄。
守在外围的陵游感觉到了。
他侧目向下看了一眼,只一瞬间,眼眸就被如春风般飞来的灵力一映得闪闪发亮。
陵游瞪大了双眼。
“我们才不会一直躲在身后!”
“别小看炼器师啊……炼器师能做到的可多了去了!”
“该死的,这是谁的法器,品阶太高了炼化不了!”
“……”
吵吵闹闹的喧嚣声再次拔地而起,陵游身上的灵力不断暴涨,他垂眼看着自己已经被魔气萦绕的双手,忽而无法自控的笑了。
陵游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忽而有些好奇母亲眼里的修仙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也,不坏。
如月皎洁的灵力再次充盈,温柔又坚定地盖过了魔气曾经存在的痕迹。
干净的天色再次被遮挡了一半。
而此时他并非单独的一角,在身后被压榨到了极致的灵力供给之下,便是一直停滞不前的境界,也有了松动的痕迹。
……繁宁有想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么?
陵游想着,将灵力凝结成一张结实的大网,死死困住了想要逃离禁锢的每一点阴暗之物。
但想要做到更多却是不可能了。
他安静的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声响,压出最后一丝魔气想要闯进去查看情况,就先撞上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是繁宁。
她脸上沾了血,衣裳也破损了,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
“真抢风头啊陵游,”繁宁一抹脸上的血痕,随意迈步从红光大盛的焰火中走出来,神情愉悦的打了个招呼,“你看起来还不错,底下的人都活着呢?”
陵游与她对视了一眼,目光落在对方手心垂下的血迹上,又不着痕迹的错开。
“结束了?”他问。
繁宁语意有些含糊,拽着陵游的手臂下落,“或许吧,如果只是说一件事的话。”
模糊不清的话让陵游心里有些胆寒。
他沉默了,将思维从繁宁有些疯的笑容里撤回来,开始思考。
“你的意思不会是……只解决了自爆危机吧?”
繁宁颔首,刚好风又吹来了一片落叶,她漫不经心按在指尖压了一下,脸色平静如‘什么都没发生’。
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看见人下来就马不停蹄赶过去的修士们只听繁宁轻飘飘的一句:
“嗯,姑且解决了一半吧,它可不能这样死,毕竟……它已经把出去的门吞掉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