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大街的墙上,不知何时,被贴满了告示单。
说是告示,其实就是一张纸。
上书一段诗文。
“萧纹蚀鼎五铢轻,
尘影吞檐社稷倾,
祸风摧压文庙柳,
乱纸残偈压神京!”
这诗句也不知道谁写的,写得好不好另说,但其中的意思,很有攻击性啊!
早在萧尘来到之前,不少人就看到这首诗了,也通读了一遍,此诗朗朗上口,而且意思十分有趣,会背诵的人不在少数。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解读了一番,在读完之后,这些外地学子生起一股愤慨之气,对萧尘从之前的好奇敬畏,转变成愤怒和担忧。
“这是上苍在借文人之手提醒陛下,有人要祸乱朝纲!”
“现在陛下对此人偏听偏信,可不就是要祸乱了吗?”
“听说他专门打压世家大族,尤其是曾经深得陛下宠信之人。”
“这是要清君侧啊!有朝一日陛下身边的人都被他除掉,我大秦危矣!”
“而且,萧尘对文人有偏见,听说他现在已经开始要打压顾府,那可是我大秦文人的顶梁柱啊!”
“若是继续放任萧尘打压顾老,那咱们文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一些陌生面孔站在告示前,你一言我一语,毫不顾忌。
他们不认识萧尘,只听过萧尘干的大事,再经过有心之人的添油加醋,萧尘的形象在他们眼里,就是心狠手辣,祸乱朝廷,屡进谗言。打压文人的形象。
萧尘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还有人在高谈阔论“萧尘危害论”,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人问他,向他寻求认同感。
直到有些本地学子路过,见鬼似地从萧尘身边跑过,这些外地憨憨才停止了说话,对萧尘退避三舍。
萧尘身边顿时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这些人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对萧尘满是愤懑,一看就是之前有心人添油加醋了一番。
他站在其中一张纸跟前,手撑下巴略有所思。
昨日他巡逻的时候,还没有贴出来,也就是说,有人趁着夜黑风高搞事情。
萧尘目光深邃,复盘着这些字句,发现这还是一首藏头诗,不仅内容隐喻他祸乱朝纲,打压文人,危害国家,就连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萧尘祸乱”,这特么还挺有水平的。
按说咸阳城治安森严,夜晚巡逻照常,能瞒过所有的巡逻官差,将这么多张告示贴在咸阳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这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办到的。
会是顾家?
近期他得罪的世家,也只有顾家舞文弄墨了。
但是,越是一眼看穿的事情,就越有蹊跷,顾家会在这么明显的事上暴露?
而且,这样的结果,一看就是一群高手所为,倒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萧尘走上前,将面前的贴的一张纸扯了下来。
这东西得带回西厂好好欣赏欣赏,也让兄弟们看看,增加一点文学素养。
还专门为他作诗骂他,真像后世的黑粉。
萧尘的举动引来文人纷纷侧目,不少人虽然有怒气,对他还是有所忌惮,只能小声蛐蛐。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西厂厂督?也不怎么样嘛!”
“一看就是没文化的,他这样打压文人,是不是因为自己肚里没文化?”
“嘘,小点声,别被他听见了。”
“听说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他,被关进西厂的暗狱,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想必是在里面被害死了!”
也有人替他打抱不平,这些多是贫苦百姓。
“萧大人专抓贪官,那些死的都是贪官!”
“你们说大人没文化,大人可打败了连北莽使团的文人!”
“……”
作为被蛐蛐的主角,萧尘大大方方地走过街道,带着西厂的人尽职尽责地巡逻,仿佛他们说的人压根不是他。
因为这首诗,坊间对萧尘的议论达到了巅峰。
不远处,两个乞丐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又凑在一起给对方捉虱子。
“果然乱起来了,这些读书人就是好用,稍微一煽风点火,就能为咱们冲锋陷阵。”
“还是老大厉害,想出这样的计谋,让萧尘先自乱阵脚,回头咱们就能坐收渔利。”
“‘疯子’,你不如说,还是读书人的手段脏,这计划可不是老大想的,是有人献策,老大采用的。”
被叫“疯子”的乞丐一巴掌拍在另一个乞丐头上,后者头上满是癞子。
“快别废话了‘癞子’,赶紧盯着萧尘的足迹,趁机再将民愤挑拨得更猛些。”
“当然,没问题!”
两人想到面具老大的交代,不敢懈怠,要是这次任务完不成,死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求。
面具老大折磨人的办法太多了。
这事儿被有心之人推动,愈演愈烈。
顾府。
顾清源听着下人报告的事,眉头紧锁,有些意外。
“老夫并没有叫人将这诗句贴出去,到底是谁干的?”
他环顾座下的其他人,声音隐隐发怒。
文学正统大战在即,这些人竟然还想着拉帮结派,不知道此事过后,萧尘跑都没法跑,只能任人宰割。
最前方,一精瘦的中年男子从蒲团上起来,恭敬地对着顾清源一礼道:
“老师,此事是学生所为,只不过,学生只是将诗作交给一个人,之后便再没有联系,学生也不知道那人本事如此大,竟然能在全程范围内悄无声息地将此诗贴出来。”
“何奎星。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瞒着大家私自行动,本来就不应该。”
何奎星脸上饱含歉意,对顾清源继续道:
“学生也是偶然结交一江湖朋友,他说是可以帮忙将这诗句贴得满城都是,而且还不会暴露咱们,何乐而不为?”
“如此放肆,不怕暴露?”
“要是担心这个,咱们读书人的路都要被萧尘堵死了!”
“顾老,难道您对此无动于衷?”
想到之前听顾老所说的,陛下只听萧尘一人之言,完全不顾至圣先师像,也不顾读书人的脸面,何奎星就十分气愤。
其他的人也跟何一样,面露不忿。
“顾老,我们与您站在一起,对抗萧尘和西厂的暴虐!”
“虽身死吾往矣!”
“顾老,不能退了!再退,大秦就没有咱们的立锥之地了!”
“既然事已经做了,那便这样,只是接下来不可鲁莽行事了!”顾清源告诫道。
“顾老放心!大家都是读书人,有分寸!”
“咱们只是为了让陛下看到萧尘的恶,不是为了闹事,顾老还请放心!”
“这诗作不是咱们贴的,也没有署名,顾老也不用担心。”
他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恍惚间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当年,他也是这般激愤,对抗天下不平之事。
现在他却没有这帮年轻人的热血和志气,反而踟蹰不前。
虽说这些人是他叫来对抗萧尘的,但实在没想过用这样激进的手段,只想徐徐图之。
但是现在一切平静都被打破了,因为诗作的传播,导致与萧尘正面硬刚这件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