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顿了顿手下动作。
怡红院那地方一听便是去找乐子的,陆浔自然认为周昫是去了,但见他如今这憋屈愤恨的模样不像作假,想来自己是真猜错冤枉他了。
“真没有?”陆浔又问了一遍。
“骗你是小狗。”周昫赌咒道。
真的是憋屈死了,他堂堂一个匪窝头子,别说去几趟窑子了,就算把人姑娘拐到山寨里当夫人,也没人敢说他胡来吧。
可如今却要在这里自证清白,脸都丢光了。
陆浔松了手,脸上的疑云却没散:“那你去怡红楼做什么?那可不像是正经喝茶的地方。”
周昫手上揉着,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脑子里飞快地盘算有什么理由可以搪塞过去。
陆浔飞快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刚挪开的身形又逼得近了些:“今日李双被人打了,套着麻袋扔在他府上后门……不会是你干的吧?”
周昫心里一凉,这陆浔莫不是占卜算命出身?怎么猜得这么准!
眼尾余光瞟到那手又要抓来,周昫脚下匆匆几步,鱼一样地从陆浔的包围圈里溜了出去。
陆浔一下抓了个空,扭头瞪他:“还敢跑?”
周昫逃出生天,突然生出了两分骄纵之气,冲着陆浔嘿嘿一笑,挥了挥手:“师父,再不回去菜就凉了,我先回了昂~”
“你站住!”
周昫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周昫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眨巴着眼睛与床下站着的陆浔默然相对。
“下来。”陆浔冷道。
惹是生非犯在他手里还敢这么嚣张的,周昫还是头一个。
陆浔在心里念了足有二十遍的莫生气,才忍住了没直接对他动手。
周昫抱着被团缩着脖子,整一个弱小无助可怜但欠揍的模样,他方才胡闹着让陆浔追的时候开心,眼下却有些怂了。
啧啧啧,陆浔那脸黑起来,还真像个能砸死人的锅盖。
“我下去可以,但你别过来。”周昫负隅顽抗。
死到临头了还敢提要求。
陆浔气过了头,眉心反而松开了,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得周昫汗毛直立。
“行啊,我不过去,下来吧。”陆浔平和道。
他能有这么好说话?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
周昫面对他那似笑非笑却像要刀人的眼神,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他一点,弱弱地把被子又抱紧了几分。
“师父……您别这样……有点瘆人……”
周昫顾不得把敬称都用上了。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陆浔还是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却也善解人意地后退了几步,转身出门,“那我不盯着你了,你收拾好了,就出来吃饭吧。”
门啪嗒一声关上,周昫一动不动地坐了会儿,听着陆浔的脚步声确实走远了,才敢慢慢探出头来。
真……走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陆浔这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几个意思,请君入瓮?欲擒故纵?守株待兔?
周昫有点恶寒一样的抖了个激灵,这种脚下悬石的感觉实在是挠得心里发痒,怎么着都不好过。
他从床上下来,背过手拍了两下,又揉了揉,自我感觉还行。
要不让陆浔出出气算了,好过在这里不明不白地熬着。
周昫打定了主意,顿觉自己一身浩然正气英勇无比,昂首挺胸阔步出门,然后在见到陆浔时低眉缩手,立刻变成一个乖宝宝的模样。
桌上的菜是新热的,陆浔坐在桌边,欣赏着周昫从张牙舞爪一秒收敛的表演,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顽劣不堪,心中的气顿时散了不少。
“舍得出来了?”
周昫装着无辜,朝他憨憨一笑。
“站那。”陆浔平淡无波的两个字止住了周昫往桌边走的脚步,“吃饭之前,先把今日的事说清楚。”
周昫努了努嘴,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咄咄逼人训教问话的方式,但神奇的是面对陆浔他竟然没怎么排斥。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还是因为他说话好听?
周昫觉得自己真是个肤浅的人,这么容易就迷失自我了,一点原则都没有。
陆浔看他眼神扑闪扑闪的,满脸都是异想天开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事。
曲了手指在桌上叩叩敲了两下,陆浔语气平平脸色却是端肃的:“想清楚了吗?”
周昫撇了撇嘴,自己真是栽他手上了,陆浔既是猜到了,今日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
“是他先暗算我的。”
一句话把今日之事认了,可听上去却像是他受了极大的欺负,跟家里告状来着。
“说具体点。”陆浔都觉着自己今日耐性好了不少。
周昫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到最后还不忘理直气壮地补充一句:“可是他先惹的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不是我的错。
陆浔揉着发愁的眉心:“你既想报当日之仇,有的是办法,何必惹得这般人尽皆知?”
“镇令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还不得把这事查个彻底?到时候寻到你头上,你又该怎么办?和衙门打一架?”
周昫闷着嘴,心想自然不会,他才没有傻到和衙门正面冲突的地步。
今日这事他做的小心,万没有那么容易让人发现了去。
镇令是个什么货色,这么丢脸的事他恨不得立刻掩了悠悠众口,查不到真相就囫囵找一个替罪的,泄了愤,把事情盖过去再说。
要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大不了回山寨里去就是,就不信那姓李的还敢带人杀上去。
不过这事他可不敢让陆浔知道。
装着无所谓,周昫吸了一下鼻子:“那怎么办?这事我干都干了,总不能主动上门去赔礼道歉吧。”
陆浔头疼地叹了口气:“你还真能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