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太后垂首低眉在佛龛前上香,孙姑姑入内禀报道,“娘娘,陈容华到了。”
太后“嗯”了一声,伸手由孙姑姑将她扶了起来,走到茶案前坐下,淡淡道,“请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陈容华莲步轻移走了进来,她一如既往地薄施脂粉,瞧着柔柔弱弱又书卷气息颇浓。
“臣妾容华陈氏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样子是一如既往的恭谨,太后温声命孙姑姑将人扶了起来:“你可知,哀家唤你前来是何事?”
陈容华来时便设想了一番眼下的场景。
乞巧宴上墨庶人忽然被害小产,真凶一直没有找到,她嫡姐莫名“暴病”,名义上的外甥女嘉华公主被太后抱养…
她进宫时,便是因为嫡姐“谋害皇妃皇嗣”,被褫夺封号、降为贵嫔。嫡姐做了什么,她大概知晓。
乞巧宴一事发生后,明帝声称此为悬案、不了了之,下旨不再追查。看似与嫡姐无关,但在宫中摸爬滚打的人自然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只是无人敢说罢了。
陈容华脑中筛过许多念头,最终恭敬答道,“回娘娘,臣妾不知。”
太后摇头失笑,“不必害怕,哀家叫你来,是商量嘉华的去处。嘉华年纪尚小,与她母亲分离数日,每天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陈贵嫔病的厉害,进气多出气少,太医说恐时日无多了,哀家要早为嘉华做打算。你是嘉华的姨母,平日里也常和她相处,依哀家的意思,是将公主过继给你,你可愿啊?”
陈容华立刻跪了下来,“臣妾愿意,臣妾愿将嘉华视如己出,疼爱一生。”
太后点了点头,温和道,“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眼下哀家叫人带着嘉华出去散心了,回来你便宽慰宽慰她。
陈贵嫔这病一发不要紧,翊坤宫上下的宫人都咳了起来,若非嘉华执意,哀家连她乳母都不愿留着。”
陈容华道,“娘娘宅心仁厚,此番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公主殿下日后会理解的。”
太后叹了口气,“但愿吧,只是你要记得,若是公主问起什么,你该怎么说。”
陈容华将右手三指并拢举过头顶,郑重起誓道:“臣妾发誓,定当谨言慎行。”
…
储秀宫,宋贵人处。
宋贵人今日胃口大开,午膳时用了不少,现下刚吃完站起身,竟感觉有些撑得慌。
她唤来梨儿笑道:“近日也不知是怎么的,贪吃得很,快随我去院中走走,消消食吧。”
如今已然入了八月了,储秀宫里栽种的桂花都开了,隐隐约约飘来些金桂香。
二人在院中走了几步,梨儿喜道:“八月桂花香,这宫里的桂花可比京中的还要好闻呢!想必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了。”
宋贵人闻言也仔细嗅了嗅,入鼻的清幽之气不像往日那般沁人心脾,反而让她觉得腥臭浓郁。
宋贵人连忙拿帕子捂住口鼻,干呕了两声:“呕...怎么我偏偏觉得难闻呢?”
她另一手在面前挥了几下,企图驱散那股气味,脸色有些苍白:“回宫,回宫。”
梨儿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扶进殿内坐着:“小主如何了,可要紧吗?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
宋贵人缓了一会儿,摇摇头:“罢了,可能是中午吃得多,荤腥大,一时腻歪着了。”
梨儿在心中算了算:“小主,您上次是六月下旬来的月事,眼下已经八月初了,您还不似往日那般有腰酸背痛的动静,莫不是...?”
宋贵人闻言愣住,摸了摸自己小腹,不确定道:“是么?可...推迟几日也是常有的事吧,况且陛下召幸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哪就这么...”
梨儿有些着急:“可您小日子一向准呀,奴婢可是记着呢!不然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宋贵人拦住她:“等等,咱们宫里除了太医来例行请脉外,还未曾主动唤过。若是我没怀还好,可若是怀了,又叫旁人察觉...怕会弄巧成拙。”
梨儿也退却了,犹豫道:“小主,不若咱们去找皇后娘娘?小主和娘娘的情谊总归还是深厚的,这宫里形势瞬息万变,和皇后娘娘交好利大于弊。”
宋贵人深思片刻:“罢了,走吧。”
...
凤仪宫。
“宋贵人到——”
“姐姐!”
还未等宫人通传完,宋贵人便带着笑意走了进来,傅皇后正在内殿看书,闻言也是一喜:“你可来了,我都盼了大半日了。”
宋贵人亲昵地和她坐在一起,愁眉苦脸道:“不是我不愿早些来,这两日我身上酸软,胃口还大,走两步就乏得很,实在不愿动弹。”
傅皇后有些担心:“怎会如此?可是小日子快来了的缘故吗?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宋贵人摇摇头,双手握住傅皇后的手道:“不瞒姐姐,我今日闻见宫里的桂花味竟呕了出来...我怀疑是...自己拿不准主意,又不愿贸然请太医,这才来请你支招的。”
傅皇后闻言一愣,后又一喜,欣慰道:“这就对了,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掉以轻心!”
她又有些鼻酸:“棠儿,你能信任我,我也很开心。”
宋贵人自然没错过她的所有神情,心下放松几分,娇嗔道:“姐姐,咱们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不过你不许打趣我,姐姐也知道,陛下对我薄有恩宠,万一什么也没,那我才是害臊!”
傅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会?”
她转头对文亭道:“你亲自去请张院判,就说本宫近日翻看六宫记事,眼睛酸疼得很。”
待文亭退下,傅皇后又道:“棠儿放心,张院判是专管陛下、母后和我脉案的,医术精湛得很,人也牢靠。”
宋贵人又有些担忧道:“若是如此,岂非一有消息张大人便会告知陛下?我本想着若是有了,瞒些时候,否则真是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