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这一声犹如静夜里的一声惊雷,将殿内的明帝、殿外的吴德昌和鱼儿都吓得精神抖擞,顾不上什么别的,手执一盏烛火便冲了进来。
两人傻了眼,只看见榻上除了明帝和珍嫔之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影——明帝躺着,珍嫔半坐了起来,正手指着床尾处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原因无他,盖因虞映晚赤身裸体蜷缩在二人腿脚处,而明帝寝衣开解,明显是已被做了什么。
明帝睁开眼瞧见的便是这幅糟心光景,可他头脑昏沉,用了几分力气才支起上身,一脚将虞映晚踹了下去,“放肆!”
虞映晚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慌忙拾起地上的中衣遮住胸前,脑海里只剩一句“怎会如此!明明该是明早二人起床时,发现水到渠成、生米已煮成了熟饭…”
珍嫔气得发抖,心中有一团火,身上却冷得紧。
她却顾不上小腹、小腿的痛,死死盯着虞映晚:“你这以怨报德、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白眼狼!”
鱼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跪扑下来哭道,“你…小主掏心掏肺对你,你怎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
明帝整理好衣服也发了话:“先将她押下去关起来,等明日处置。”
吴德昌几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连滚带爬出去叫上了几个小太监,将人往外拖。
虞映晚突然发了疯,冲珍嫔和鱼儿喊道,“她怎样对我?拿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别人施舍的通通不算数!”
珍嫔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着说,“我本来可怜你婚事做不得主,想要将你带进宫,求陛下做主给你指一门好人家的亲事,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
虞映晚冷笑一声,“你说得好听!从小我爹就看你父亲脸色,如今还想要我看你脸色过活?你们家从指缝里漏出一点生意和钱财施舍我们,我们难道还要感恩戴德?!”
珍嫔没想到虞映晚心中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又急又气,伤心惊怒之下下身一阵坠痛,她麻木着摸了过去,却见鱼儿看着她的手惊叫起来,“血!!”
明帝看向床榻内侧,只见被褥上开出星星点点血红色的花来,他喊,“快,快传太医!”
当值的太医匆忙赶来两个,一人着急忙慌给珍嫔扎针止血,一人给明帝把脉。
明帝方才就觉得不对劲了,深知自己不会睡的那么沉,便叫太医验了那茶水和熏香,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安眠之物。
太医紧赶慢赶熬出汤药给明帝灌下,另一个太医视死如归到了跟前,“启禀陛下,小主怒极攻心,忧伤惊惧,先前又从口鼻摄入过量有麻醉功效之物,这一胎…已然保不住了。”
他身后,医女和宫女相继而出端出几盆血水来,榻上的珍嫔早已疼痛难忍昏了过去。
鱼儿哭着拽住太医袍子,“大人,奴婢怀疑小主的安胎药里被下了药!可是药已经被小主喝完了,怎么办!”
她又跪着去求明帝,“陛下,昨夜睡前奴婢将安胎药端来欲给小主喝下,可却被虞映晚找了借口支走,她定然是给小主下药了!”
太医叹了口气,道,“单凭微臣方才在茶水和香料里面验出的剂量确实是不足,只够让平常人昏睡罢了。但小主体内麻沸散剂量却不小,姑娘的猜测可能是真的,只是无从考究了。”
明帝遭了算计不说,还失去了一个孩子,整个人怒气沉沉,说不尽的冷意,“先给朕打她二十大板,看她都能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然后他拂袖而去。
…
第二日早朝过后,明帝又来了咸福宫。
昨夜这里彻夜灯火通明,惨叫声、说话走动声不绝于耳,一大早宫里就传遍了,说是珍嫔那个入宫探望的堂姐企图爬龙床不成,反倒害没了珍嫔肚子里的孩子。
小林子审了一晚上,见明帝来了赶紧上前告知,“陛下,奴才已审清楚了!”
明帝点点头,“带上来,说吧。”
虞映晚还是只穿着昨夜那件白色中衣,只是身上血迹斑驳,披头散发,连跪也跪不住了,只能烂泥一滩趴在地上。
“父亲带我进京为大伯祝寿,确实是打了要将我嫁给大伯二儿子的主意,以后跟着大伯一家住在京城…帮衬我读书的弟弟。
可是前阵子宫里来话,说珍嫔要宣我入宫小住几日,我便动了做嫔妃的心思…我不甘心一辈子靠他人荫庇,我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有什么错?!”
她说着狂咳起来,竟是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明帝未置一词,抬脚进了内殿看望珍嫔,她已然醒了,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正眼神空洞盯着帐顶。
她那张洗去了妆面的脸毫无血色,昨日被遮住的伤痕也露了出来,模样实在可怜。
明帝不忍,伸手握住她毫无暖意的手,轻声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珍嫔留下两行泪来,“是臣妾…是臣妾做错了,引狼入室…”
“这不怪你。”明帝道,“方才她的话你可听见了?想如何处置,都依你。”
珍嫔闭了闭眼,“再如何处置,臣妾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明帝又道,“总要泄愤的,你不能憋在心里。扔进红楼楚馆,教坊司,又或者绞了头发一辈子做尼姑,再不济就直接杀了。”
珍嫔陷入思索,明帝对吴德昌道,“传朕旨意,晋珍嫔为容华。”
珍容华终于想到了什么,凄惨一笑,“那就请陛下叫她那幼弟不得参与科考,永生永世在汝南做个生意人吧。”
这并不难,明帝便如了她的意,“以谋害皇嗣之名将虞映晚送进汝南的尼姑庵中礼佛,叫她汝南那一支虞氏三代之内不得科考,更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珍嫔闭上眼睛默默垂泪,明帝也不欲多言,留了一会便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