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今日有些闷热,瑶卿公主在殿内戴着面纱有些胸闷,加之她面上疤痕已淡去不少,倒是不再怎么抗拒出门见人,盈昭媛便想着带她去御花园透透气。
“瑶儿,母妃让人去御膳房给你拿茶点,你有什么想吃的?”盈昭媛看着女儿柔声问。
瑶卿脸上仍是覆着面纱,面纱下外层红褐色的肌肤有些剥落,露出内里长出来的新肉,看着有些渗人。
御花园里微风阵阵,时不时吹起她面纱一角,瑶卿还是有几分拘束,伸手拽住面纱下摆不愿松手。
“母妃,瑶儿想吃你做的藕粉桂花糕…”
盈昭媛大为欣喜,前些日子哄女儿时总会亲自做糕点,可瑶儿十分抗拒,几乎是要绝食,如今能主动吃东西,她再开心不过了。
“好,好,母妃回去就给你做,今儿先凑合着,让晴儿去御膳房拿些其他的甜糕可好?”
话音刚落,远处走来几人,朝盈昭媛和瑶卿请安。
“嫔妾庄氏给娘娘、公主殿下请安。”
正是才人庄氏。
盈昭媛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本以为庄氏会识趣自己走远,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踌躇的样子,似是想说什么。
于是盈昭媛又抬眼看过去,“怎么,有话和本宫说?”
庄才人又福了福身,“娘娘慧眼。”
然后她走上前几步,眼见着就要跨过台阶进入亭内,盈昭媛制止道,“有什么话,就在那里说吧。”
庄才人有些犹豫地四下看了看,眼神求助盈昭媛,像是在说人太多了不便说话。
此时凉亭内除了盈昭媛,还有瑶卿,晴儿,小李子和其他两名宫人,皆是盈昭媛信得过的。
“但说无妨。”
庄才人闻言咬了咬嘴唇,只得低声开口道,“娘娘,嫔妾有一事不敢隐瞒陛下…陛下他恐怕和一罪臣之妻…”
盈昭媛听到此处,冷冷打断她,“庄才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妄议陛下可是大罪。”
庄才人连忙跪下,焦急道,“嫔妾不敢撒谎!娘娘,还请您听嫔妾一言!”
盈昭媛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去年嫔妾陪同陛下南下巡游,那扬州知府贪污一案牵扯巨大,已被陛下抄了家。在此之前,那知府将自己妻子献给了陛下,陛下当时将她带回了京城,嫔妾以为事情便告一段落了,未曾多想。
直到前日!前日陛下召嫔妾侍寝,夜半之时吴总管忽然入内向陛下禀报,陛下以为嫔妾当时睡着,便没有避着嫔妾和吴总管说话。
嫔妾听到…嫔妾听到吴总管说‘夫人胎动的厉害,频频呕吐,夜不能寐’云云!嫔妾当时确实半梦半醒,听得迷迷糊糊,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盈昭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偷听陛下的墙角,你胆子也是够大的,有几个脑袋够掉?”
庄才人讪讪一笑,窘迫道,“娘娘说笑了,嫔妾也并非刻意。”
“嗯,然后呢?”
“嫔妾当时尚不能肯定陛下和吴总管是在说何人,只怀疑是那位夫人,可昨日陛下出宫,回宫后嫔妾去陪陛下下棋解闷儿,在陛下身上闻到了那女子的熏香!”
盈昭媛有些不敢相信,问道,“熏香有千百种,你怎么知道只有那女子才用这一种?”
庄才人信誓旦旦,“娘娘有所不知,南巡回京路上嫔妾也曾与那位夫人同行一段时日,那位夫人身上所用熏香乃是江南独有的百濯沉水香,嫔妾还从未在京中、宫中其他女子身上闻见过。”
盈昭媛若有所思。
庄才人见她不语,又道,“娘娘,嫔妾所言句句属实呀!”
盈昭媛看向晴儿,“还不将才人小主扶起来?春日里还是寒凉,跪久了膝盖可是受不住呢。”
庄才人踉跄站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盈昭媛又道,“那位夫人姓甚名谁,娘家可还在朝?”
庄才人回想了一下,摇头答道,“嫔妾只知道她姓乔,名字中仿佛有一个‘琼’字,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盈昭媛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自去吧。”
庄才人有些错愕,追问,“娘娘不做些什么?她一介罪臣之妻得伴陛下左右,身份举世难容,如今还有了身孕,娘娘可要规劝陛下,谨防她诞下龙嗣呀!”
盈昭媛抬眸,眼神颇有些寒意,“陛下乃真龙天子,喜欢哪位女子便是她的福气,庄才人这话有些逾矩了。”
庄才人连忙解释,“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盈昭媛无意和她纠缠,“陛下说可以就是可以,说无罪就是无罪,你我不可置喙。再者说,本宫能做什么?
陛下将她养在宫外,难不成本宫能一碗堕胎药打了她腹中的胎儿?陛下没有声张,那庄才人才是这宫里唯一的知情者,若是你觉得不妥,便亲自去和陛下说罢!”
说完,便示意小李子将那庄氏请出了亭子。
待庄才人走远,晴儿小心地觑了一眼盈昭媛神色,问道,“娘娘,若这庄才人所言属实,咱们…?”
盈昭媛剥了一颗葡萄喂瑶卿,“咱们什么也做不了,陛下既然已经将她养在宫外安胎,那必然是担心宫中恐生事端。如今宫中皇嗣单薄,陛下心里皇嗣自然是最重要的,何必去触霉头?”
晴儿担心道,“南巡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也不知那乔夫人怀了多久…若是赶在娘娘之前诞下皇子,那可不妙!”
盈昭媛失笑,“陛下十月初才到扬州,本宫九月份便已怀上,谅那乔夫人再有福,也不能越过本宫去。”
晴儿觉得有理,深深点点头,一旁的瑶卿好奇道,“父皇在宫外有了别的妃子?”
盈昭媛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不管父皇有多少妃子孩子,瑶儿都是父皇最疼爱的长公主。”
瑶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亲昵的蹭了蹭母妃的手,甜甜一笑,“瑶儿也是母妃最疼爱的公主!”
盈昭媛笑得幸福极了,却不知为何险些掉了眼泪。
她想到,昨日明帝以巡视京郊大营之名出宫,没想到竟是去会见那女子了,那之前呢?又有多少次找借口出宫,是为见那女子打幌子?
枉她协理六宫,竟一无所知…也不知寿康宫那边知不知晓,呵,应是知晓的吧,明帝一向孝顺顾大局,与罪臣之妻有后这种事怎么能瞒着那边呢?
她长长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当务之急是好好将腹中胎儿生下来,如今她已身怀六甲,院判把脉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若她能生下皇长子…旁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