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春见柏寻的脸色很难看,忙安慰道:“我没事了,怪我没注意。只觉得屋里温暖如春,喝着茶还挺惬意。”
阿福说道:“是小的的错,小的没跟上去!门房说快过年了,来往老宅的人多,让我把车子停旁边去。我这一耽搁……唉,还好您及时醒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柏寻心中既愤怒又伤心。
他的至亲之人一次次谋害他的至爱之人。
可他却没法为南春报仇。
老宅。
计划失败,柏大管家脚步匆匆地去了主院。
“家主,计划失败了。二少奶奶喝的水太少了,中途醒了一下。杨大夫一犹豫,还想再用药,二少爷就冲了进来。”柏大管家抹了把额头上汗。
柏一水眉头紧锁:“打草惊蛇,难办了。经了这件事,寻儿以后肯定不会让南春落单了。”
“是小的办事不力。”柏大管家惭愧地说道。
“也不能怪你,这事儿本就难办。”柏一水说道。
“那之后……怎么办?”柏大管家问道。
柏一水沉思了片刻,说道:“要南春的命,是为了拆散他跟寻儿,也是为了不留后患。若是咱们对外说南成林叛变了,然后趁机处死宋阿梅。这样南春还能毫无芥蒂地跟寻儿在一起吗?”
柏大管家面露喜色:“对呀!这样的话,二少奶奶便与柏家有了深仇大恨。那他肯定不会再跟二少爷在一起了。待他离开二少爷,咱们再动手轻而易举。”
别院。
夜已深,柏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怕打扰南春休息,便起身去了书房。
南春睁开眼睛,看向房门的方向。
当时杨武德随柏大管家进屋的时候,他心里一颤,觉着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同样的黑色礼帽、灰色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那个马大夫就是今日的杨武德。
柏大管家这么极力地劝说他来老宅看老夫人,很古怪。
再加上杨武德来了。
就更古怪了。
南春说是去换身衣裳,其实是在袖子里藏了刀子。
他到了西厢房,屋里炭火烧得很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也像是生怕他不口渴不喝水似的。
待大管家走后,南春将杯子里的茶水倒掉了一点。
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便趴在桌子上装作睡着了。待杨武德拿出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针管,他故意打碎了茶杯,装作一副被惊醒的样子。
可柏大管家仍不收手。
若是柏寻没闯进来,他就用藏在袖子里的刀子……
家主把杨武德叫来,应该是看出来他没用烟土了。想像上一世那样,让他死得更快一些。
柏寻,接下来你来选吧。
你若是像上一世那样,我也不会怪你。毕竟家主和老夫人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
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
书房。
阿福给柏寻倒了杯茶,说道:“家主,您是不是也觉得今儿这事有猫腻?”
柏寻看向他,问道:“什么猫腻?”
阿福挠了挠头,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大管家有些古怪。”
柏寻明白他的意思。
柏大管家在老宅侍奉祖父祖母几十年了,居然会犯紧闭门窗烧炭火的错误。
明明有客房,明明知道南春在西厢房休息,竟然把杨大夫也带到西厢房去休息。
他和杨大夫支支吾吾,明明还不知南春得的是什么病,就要给他打针……
与此同时,阿福也被门房给支开了。
柏寻出神地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
祖父怕是已经察觉到南春没有用烟土了。
他没法对祖父祖母下手,但也不能再让南春落入险境了。
那就走吧!
既然南爷爷安然无恙,他就带着南春和他阿娘离开这里吧。
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不值得留恋了。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旺,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柏寻站在廊下看了片刻,才回了房间。
南春像团温暖的火焰,让他冻得冰凉的身体慢慢暖了起来。
可梦却是冰冷的。
他怀里抱着南春冰凉的身体,心痛到没法呼吸。
风突然吹开了窗子。
一阵梅花的香气夹杂着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娘,你为何喜欢梅花啊?”
他小小的手,被阿娘握着。
阿娘的手很温暖。
“因为阿娘小时候……窗前有一株梅花树。”阿娘温柔地说道。
“原来阿娘是思乡了啊。”柏寻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朵刚刚飘落下来的梅花,把它放在了阿娘的手心里。
阿娘病重后,被安置在了老宅里一处偏僻的院子。
柏寻想去见她,却被人拦了去路。
祖父和祖母说,你阿娘的病会传染还会发狂,所以不能去见她。
从花园穿过,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进了门,再往里走才能到阿娘的院子。
柏寻趁着夜色往前走,忽然听到脚步声,他慌忙藏到假山后面。
只见柏大管家带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走过长长的回廊往阿娘院里走去。
那个男人头戴礼帽,身穿大衣,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柏寻从墙角的狗洞钻了进去,突然听见了阿娘凄厉的尖叫声,还有打碎东西的声音。
“按住她!快些按住她!”大管家喊道。
阿娘有危险,他这么想着,就冲了过去。
他撞开了门……
然后呢?
然后……然后……
柏寻猛然醒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南春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然后呢?”柏寻惊慌地看着他。
“什么然后呢?”南春不解地问道。
“我想不起来了,然后……很重要!我想不起来了!”柏寻抱着头痛苦极了。
南春慌忙抱着他,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慢慢想,你不要急,慢慢想。”
过了许久,柏寻才平静下来。
他现在知道了,那不是梦。
阿娘去世前不久,他半夜偷偷去见她。
后来他醒过来就已经在静园了。
他发了高烧,昏睡了两天。
那时他年岁小,又在病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祖父祖母跟他说,他不曾去过阿娘那里。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亦真亦假的梦,让他的内心深处不相信阿娘就这么死了。
杨武德……
小时候他看见的那个拎着黑色皮箱,戴着礼帽,身穿大衣的男人应该就是杨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