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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头一次回转看望阿狸,隔了十日,此后再来,隔了五日,再后,隔三日,最少时,隔一日。

容王只感觉自己每日都迫不及待想要到翠居来,与阿狸相见,但宫中事务繁多,如今他隔三差五就夜晚微服出宫,再趁夜返回宫中,只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为了见到心爱之人有种不管不顾地劲头。他如今夜夜少眠,竟然不觉得累,只想着还要尽快抽空去看望阿狸。

可容王如此行径,不仅将自己安危置于险地,更是让朝臣和后宫都对他颇有些微词,更有言官屡屡进谏。他次次都说在宫外有些公务与神使有关,虽不算说谎,但除了他的护卫亲从,百官和嫔妃谁都也没见到这位神使的影子,更不知这神使有何要紧事非需要容王如此频繁地出宫相会?朝中有不少人曾在清阳山见过神使容貌,私下纷传,这容王恐怕是要为了这美人误国了……

阿狸在翠居中已经住了一月有余。这别苑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阿狸平日无事,便翻阅书籍解闷,她自然也没忘了此行目的,无事也经常会出院落在山中林间走动,探看一下山势地形,只是总有一大群侍卫们紧随她身后,她出行并不算完全自由。

容王在时,阿狸与他烹茶下棋。容王谨慎,所有饮食都有宦官用银针探过又试过,才会入口。但容王很快发现阿狸竟然棋艺超群,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摇头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竟然又多了一样本事。”

阿狸淡淡一笑,却毫不谦虚地说:“阿兄的棋力不弱,只是确实我也更技高一筹。”

这一日,容王带来了一只毛色雪白,双眼湛蓝的猫咪,又提了一只鸟笼,里面有两只彩色鹦鹉,来给阿狸作伴。阿狸看着笼中的鹦鹉,将笼门打开,放了鹦鹉出来,两只鹦鹉倒是不跑不飞,就乖乖待在了案几上,可这猫咪看到鹦鹉,像是起了些野性,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桌来,阿狸给了猫咪一个眼神,它便乖乖舔着爪子走开了,跳到容王身上,去邀宠。

阿狸看着这猫的样子,笑道:“这猫倒是聪明得紧,很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容王手抚摸着猫咪,见它毛色雪白,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衬得它的小脸儿异常美丽,又见猫咪在自己身上频频蹭着头,冲着自己撒娇似的喵喵叫了两声,不知为何竟然联想到了阿狸。

阿狸正好为容王煮好了茶,用茶盘托着,将茶壶茶杯摆好在案几上,立刻就有宦官上前来试毒。阿狸略俯下身用自己一只雪白玉手搔了搔趴坐在容王膝上猫咪的下巴,猫咪十分享受地仰起头,容王却突然捉住了阿狸的手,轻轻拉着阿狸,两人都站起了身,猫咪也只好赶紧跳了下去。宦官侍女护卫都纷纷退避。容王看着怀中美人,娇艳欲滴,不免心中一荡,正欲俯下头吻她。

阿狸却轻轻推开了容王,把头也侧转避开了他的亲吻,一瞬后,只低下头淡淡地说:“阿兄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我还没能适应。等我准备好了,必会让阿兄知晓。”

容王不急,听着阿狸这语气,感觉她的态度倒似乎有些转变,隐隐竟然像是开始接受自己了,心中不恼她此刻的拒绝,只感到希望喜悦,他用手抬起她的脸道:“好。阿郦,我并非你的阿兄,我在你面前,也从不觉得自己是皇帝。但我也喜欢听你叫我阿兄,这样亲切些……。”

阿狸微微颔首,容王就这么一动不动得轻搂着阿狸又待了一会儿,便径自离去了。

这一次之后,容王不知去忙了什么,竟然有十几日再未来过翠居。阿狸的内心则更加矛盾纠结,她一面想若是他日后都不来了,自己如何能有机会下手?但一面又有些庆幸——好在他不来了,否则她真要毒死他吗?但无论怎样纠结,当容王再次出现在翠居的时候,阿狸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一日,阿狸依旧出门去山中乱逛,远处行来一个挑夫,只见这挑夫肩挑着扁担,一前一后两个盖着竹盖的竹笼微微晃动,里面不时传出咯咯哒的鸡叫。待走近了,阿狸一看,这挑夫竟是阿龙。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阿狸在阿龙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惊讶,想起自己如今没带着面具,要不是在身份特殊,被这么一大群人跟着,恐怕阿龙根本认不出自己。

两人正要擦肩而过之时,阿龙突然一个踉跄,仰面摔倒,这两只鸡笼也翻倒了一只,立刻就有几只样貌奇特的鸡蹿了出来,这野鸡也奇怪,虽然出了竹笼,却也不跑,只悠闲的四散,低头找食儿。

阿狸侧身想要扶起阿龙,早有侍卫上前挡住了她,两个人将阿龙架起,只见阿龙单腿儿蹦着,一只脚应是脚底受伤,还在滴答流血,他迅速拔掉了脚底的一根木刺,咿咿呀呀装作哑巴,两只手使劲比划,一双眼一双手都只关注着自己竹笼里的鸡,阿狸想了一下,吩咐道:“农户不易,你们谁带了金疮药,给他一些,另外,去帮他把鸡都捉回来吧。”

侍卫们因为常年在外,很多身上都揣着些跌打损伤和外伤的药膏,见阿狸吩咐,侍卫长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小瓶金疮药给了阿龙。阿龙坐在地上用药膏给自己上了些药,然后起身,一脸憨厚地频频对阿狸和众侍卫点头,咿咿呀呀地表示感谢。几个侍卫也已经将散落在外的几只野鸡一一捉起,放回了竹笼里。阿龙单脚蹦着去竹笼中取了两只最肥嫩的母鸡,一手一个揣在怀里,递上来献给众侍卫和阿狸,侍卫们接过母鸡,阿龙向着众人笑着比划了个“吃鸡”的手势,就重新担起扁担,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这两只野鸡就变做了两道美味佳肴,宦官试了无毒后,阿狸一份,侍卫仆从们一份,众人都畅快吃起来,阿狸在屋中默默吃着鸡,不明白阿龙究竟是何意图?但听院中同样在吃鸡的侍卫们一边吃一边有人称赞。

一个说:“没想到这野鸡如此肥美可口?”

另一个说:“其实这也不算是完全的野鸡,我早先就听人讲,这山中有人养鸡,散放在竹林之间,这些鸡早先也许是野鸡,但后来其实也是圈养,只不过不用放在鸡舍,主人每日将这些鸡放出去,让它们喝着山中泉水,吃着林中各种草种和小虫长大,这些野鸡自己认窝,不需主人召唤,每晚自己回窝,这样养大的鸡称为髓玉鸡。介于野禽和家禽之间,鲜美异常。”

一个人遗憾道:“早知道这鸡如此美味,刚才应该把那两筐都买来。”

另一个人十分乐观地说:“这有何难?我们是今日一早在半山腰遇到他,那个时辰,他应是挑着两筐鸡去山下贩卖的,若真想再吃他家的鸡,只要在那条路上,肯定能找到他。只是我们这日常饮食,供给都是宫中直供,只怕我们私下买鸡来吃,不合规矩。这偶尔一顿么,倒是不妨事。”

众人都叹了一口气,开始说些别的闲话。

阿狸听着外面的议论,低头看着自己碗中的鸡块,默默吃了一口,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鲜美味道。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自从那一日在小邑行宫中暴食之后,她失去了味觉。如今她吃什么都寡淡无味了……

第二日一早,阿狸又在同样的时间出门,走着昨日同样的路,果然在途中又遇到阿龙挑着两笼鸡去山下,阿狸让侍卫拦住阿龙,告诉他这鸡十分鲜美,问他怎么贩卖?阿龙比划着手指,告诉阿狸,这鸡要十两银子一只,众侍卫都觉得这鸡着实不算便宜,阿龙又重新比划,问阿狸你们要多少只?阿狸说:“我们人多,今日我将你这两筐鸡都买了,你便便宜些给我们吧。”,阿龙挠了挠头,比划着告诉阿狸,两筐一共十只鸡,总共收取九十两银。阿狸点点头,旁边有宦官递了银子,阿狸说:“你便帮我们把这鸡送到院中吧。”

阿龙随着阿狸一行人来到竹屋,又跟着一个宦官走到一处偏院,将这十只髓玉鸡,都散放入鸡舍之中,便又挑起扁担和空竹筐走了。

阿狸在竹屋内的透过窗子看着阿龙走出院门,心想这关键看来还在这些鸡身上。只是不知道这些鸡他们让她吃来干嘛?

又过了三天,容王终于再次来到了别苑竹屋,阿狸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又剧烈摇摆不安起来。

容王此次前来,面色倦怠,显得疲惫不堪。阿狸烹了茶,两人隔着茶案对坐,阿狸问:“阿兄最近有二十日未露面,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容王叹口气道:“的确发生了件大事。只是此事暂时还是机密……”

阿狸点头表示明白,“若是机密,阿兄不方便说便不必说了。”

阿狸递了一杯茶给容王,容王看了看阿狸的脸色,“其实也不是什么头等机密要事,半月前宫中宴饮,混进了刺客,这刺客十分古怪,进了宫内,倒也不像是要直接来刺杀我,只是直奔御膳房,我猜测她是想在御膳中下毒,可她并不知道我辰国宫中常年隐藏着一位绝顶高手,他驻守在宫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细微的动静也能立刻察觉并展开行动,这刺客还没来得及进御膳房,他便发现她了……”

阿狸听到有刺客,想到自己,手不免微微颤抖,生怕被容王看出来,赶紧将手垂在几下,只问:“所以这刺客已经抓到了?”

容王摇摇头,“若是抓到了,我也不用忧心这十几日。说观这刺客身形,像是个女子,她也颇有些能耐,虽然武功不济,但十分聪慧,她一路声东击西,故弄玄虚,惹的这名大内高手以为她只是被用来调虎离山的。他只好扔下这个女刺客,赶紧回到我身边来查探我的安危,最后才发现,根本只有这一个刺客,但那时她早逃掉了。”

阿狸心中复杂难言,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期盼有个其他刺客来将他害死,还是应该希望刺杀失败,让他好好活着。她微微叹了口气。

容王说:“阿郦,所以我这些日子不敢来看你,我只怕万一再有刺客尾随而来,你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我再怎么派人在你院中守护也不是万全之策。这里毕竟不比宫内,我今日前来也是极为冒险,但我一是心中甚为想念你,二是我想劝你还是随我回宫。我怕这里被刺客发现,万一他们伤了你,或者掳获你来要挟我……那时,我怕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阿狸心中微微动容,知道容王此刻句句都是肺腑,心内更加不好受。她蹙眉思考着下一步到底是逃走,还是留下完成毒杀?她还没思考出什么结果来,宦官走上前来问:“陛下今日是否同往常一样,留在这里与神使一同用膳?”

容王点点头,宦官退下去,吩咐厨房准备菜肴。

容王起身,走到阿狸身前,将她从坐榻上拉起,轻声细语地问:“阿郦,不要犹豫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宫中生活,可眼前事态不同,而且我这样两边跑动,也实在不便,朝堂后宫都对我颇有微词。我思来想去,只有你随我回宫,才是万全之策。”

阿狸心中混乱,一旦入了宫,就算能下手,也绝计逃脱不了了。她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不决,必须要下决心了……她轻轻咬了咬唇,迎上容王一双恳切的眼睛,回答道:“阿兄,你给我三天时间再考虑一下,我……恐怕没有合适的身份随你入宫。”

容王环抱起阿狸,一只手搂在她腰背间,另一只手将她的头轻轻压靠在自己胸前,手指抚摸她的头发,低语道:“这些小事你不必担心。无论说你是南宫郦,还是神使,或者哪怕你就仅仅叫阿狸,我都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留在宫中,决计不会让你受在沛国一样的委屈。其实我最不希望你是南宫郦。我最喜欢你那时在清阳山,胡作非为,撒泼耍赖的样子,我宁愿你就是那个阿狸,你可明白我的心意了?”

阿狸嘴唇不停地翕动,身体不停地颤抖,容王问:“阿狸,你怎么不说话?你一直颤抖,可是觉得冷?”

阿狸低眉垂首,伏在容王怀中,双唇紧抿——该来的总要来的!她说:“我也并不想再做南宫郦,从今日起,我就是阿狸了,阿狸不再是陛下的王妹,自然可以与陛下婚配。陛下容我三日,三日后的晚上陛下只要来翠居,我会告知陛下我的决定……”

容王听到阿狸的话,只觉得她话里话外都是已经答应了自己,他心中一阵激荡,语气却十分平静地说:“阿狸,三日后我一定会来,这几日你好好考虑,也好好准备,三日后你若是答应了,我便尽快安排,接你入宫!”

阿狸点了点头。

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容王让宦官传膳,一桌丰盛菜肴摆好在月桌上,宦官试了毒,为容王和阿狸布菜,一边布菜,一边告诉容王,要多尝尝这道清蒸鸡,这鸡是当地竹林中喝着清泉水,吃着野果野虫长大的一种野鸡,鲜美异常。容王示意宦官可以退下去了,宦官与侍女都知趣地退避,出了竹屋。

容王先给阿狸夹了一块鸡腿,才低头开始吃自己盘中的菜肴,阿狸默默吃着鸡腿,口中无味,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容王也吃了一块鸡肉,发现这鸡确实如宦官所说,鲜美异常,不禁又给阿狸和自己多夹了几块。一顿饭吃完,其他菜肴都剩下了,只有这只鸡被一扫而光。

阿狸怔怔看着盘中仅剩的鸡头,那鸡的两喙微张,里面一条细细的舌头半吐着,眼睛竟然是大睁着的。她心中一寒——原来鸡也可以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