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染哭笑不得,最终只能先把小七留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方筱染便叫上吴贵成,带着小七出了门。
然而她结账时并未看到掌柜,只有一个账房先生在那算账,结算完房钱以后,她本准备把小七留在客栈,但账房先生却怎么都不肯,直言道:“既是来路不明的小孩,你若不想带着,丢了便是,但不能丢我们这儿,咱们店小,可经不起折腾。”
“跟你说没用,你们掌柜呢?”方筱染知道这账房现在不愿担责,所以不肯留下小七,她只好问起掌柜。
奈何账房先生摇头道:“不知道去哪儿了,只说让我顶两天,实在不想您要不再多住几日,等他回来再说?”
他这盘算打得倒是精妙,只可惜时间紧迫,方筱染实在无法多留几日。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先将小七带往岭南,其他事宜只能日后再作打算,反正届时也需归来,或许还能碰到寻觅小七的家人。
打定主意后,方筱染一行人便出了客栈,正打算去骑马离开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那人衣着素朴但却举止彬彬有礼,冲着方筱染低声道:“我家主人有请,望方姑娘赏脸。”
能做出此等之事,想来也不会是旁人。
原本方筱染心中暗自盘算,想着现在时间尚早或许赵锦还未动身,自己便可以赶在他之前先行一步离开这里,这样就不必有过多牵连,谁知赵锦竟然早在此等着她。
她很清楚赵锦为人,即便在此拒绝,他依旧会派人跟踪自己,倒不如干脆一路,也正好看看他究竟有何目的。
“有劳带路。”方筱染微微侧目,淡笑道。
那人听闻之后,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热情的笑容,旋即微微躬身,极为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主动带方筱染他们来到一辆马车旁。
驾车之人正是赵锦的贴身护卫闻邵,见方筱染走来,闻邵冲着她微微颔首,立即自马车一跃而下,对着方筱染恭敬道:“公子在车上等候您多时,请上车吧。”
方筱染眸色淡淡的点了点头,一把抱起跟在自己身旁的小七,转头对吴贵成吩咐道:“你骑马跟着便好。”
“是。”吴贵成应声道。
转眼方筱染便抱着小七上了车,闻邵也随即坐上马车开始驾车离去,吴贵成愣了一下,片刻不敢耽搁,赶紧去牵马追上去。
一进马车,方筱染便看到赵锦身着一身锦袍正静坐车中,一双冷目缓缓落在她身上,自她上车那一刻,他就一直在注视着她。
不等方筱染行礼,赵锦的目光一转落在她怀中小七身上,饶有趣味的问:“他是谁?我不记得你身边带了这么一个小孩。”
“捡来的,多谢殿下关心。”方筱染随口道,语气中满是疏离,赵锦虽诧异,但并不生气,侧目瞥了眼一旁的软垫,“坐吧。”
随着闻邵一鞭子抽打在马背上,马车开始加速,方筱染立即走过去坐下,她尽可能的离赵锦远些。
大概是前世之事留下的阴影,使得她即便在单独面对此人时都不住的保持警惕。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怕自己按耐不住心中的恨意对他出手,因而离远些,对他们谁都好。
赵锦自是看出方筱染故意远离他,双眸微寒,“你怕我?”
怕,她当然怕,此人心思深沉,最擅玩弄人心,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所有根源皆是因他而起,不过与其说是怕,更多的其实是恨。
只是这点方筱染自然不会说出来,她笑了笑,神色变得从容了几分,“殿下是皇子,臣女自是畏惧。”
“我看你并非畏惧,而是对我有诸多不满。”赵锦说这话时不经意间的朝她这边靠近了几分,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方筱染冷不防的抱起小七,将他放在他们中间。
感受到赵锦浑身散发出的冰冷寒意,小七不觉抖了抖,扭头眼巴巴的看向方筱染,似乎在向她求救,可方筱染却仿若味觉,反倒笑吟吟的拍了拍小七的头,柔声安抚道:“小七别怕,三殿下是‘好人’,自然不会欺负我们。”
她这话分明意有所指,让赵锦很是疑惑,这段时间他并未令她不快,还帮她解决过薛家的麻烦,为何她对自己还是这般疏离?明明在这之前并非如此,是哪里让他们产生了隔阂?
小七歪头,一脸不解的看了看方筱染,又扭头去瞅了瞅赵锦,“点吓?”
“这里没有三殿下,只有商瑾瑜,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赵锦悠悠的开口,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方筱染眸色微动,想起前世赵锦带她下青州时便用过这个名字。
那时他全神贯注于当下所担当的角色,与她共同度过了数日平凡却又无比温馨的时光,恰似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于她而言,这短短数日的相伴,却成为她生命中最为幸福、难以磨灭的一段美好回忆。
因而当他提起这个名字时才会让方筱染有所触动,她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双眸微微颤动,一抹苦涩与不甘夹杂着几分怒火涌上心头。
这时,一阵风吹来,掀起车帘,她看到沿途风景如白驹过隙被抛在了车后,忽而勾起唇角,冷笑道:“商瑾瑜啊,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她的声音宛如一缕轻烟般随风飘散而去,融入了漫天飞舞的沙尘之中,也不知道赵锦听没听到。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沉默,方筱染无心与赵锦交谈,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不知过了多久,赵锦低沉的嗓音突然传入耳中。
他问:“你想方设法否了薛林两家的婚事,又为何一脚踏入侯府这个泥潭?”
听闻这话,方筱染转过身,眼角带笑的看着他问:“记得您与顾二公子是表兄弟,为何会觉得侯府是泥潭?不,严格来说,您觉得哪里才不是泥潭?”
末了,她又笑道:“都是在内宅挣扎,有何分别?”
赵锦问:“既然没有分别,你又为何拒绝薛林两家的婚事?”
方筱染的笑意越发浓烈,看起来妖冶又动人,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