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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无异于谋反

当晚,窦太后病情好转。

拓跋月心中挂念起女儿沮渠上元,便向太后告了假。

晨光初破晓,拓跋月迫不及待回武威公主府。

府中,早为小郡主沮渠上元备好了拭儿礼。

但见,府中庭院里,置了一座高台,其上覆着绸缎。

绸缎之下,置着女童所用的刀、尺、针、缕,还有那五彩斑斓的饮食,璀璨夺目的珍宝服玩……

若是男童,台上则会将刀、尺、针、缕,更为弓、矢、纸、笔。

其实,北方并不流行“拭儿礼”,但沮渠牧犍却特意传书于拓跋月,称姑臧的百姓都依循江南的风俗,为儿女举行这隆重的仪式。

是以,他想为女儿筹备拭儿礼。

毕竟是吉利之事,拓跋月无有不应之理。

日光透过云层,洒在绸缎之上,显然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熏香与糕点的甜香,很是诱人。

沮渠上元被乳媪荣嫂抱在怀里,耸着鼻子,挥舞着手臂,间或咂咂嘴。

一周岁的孩童,已会叫“阿父”“阿母”,只是不甚清晰。

不知拓跋月对女儿说了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

旋后,沮渠牧犍命人揭开绸缎,让荣嫂把沮渠上元抱过去。

说也奇怪,先前,小郡主还咂嘴,此时见着高台上的物件,却兴致全无,扭着身子直往后缩。

见状,拓跋月遂吩咐下人,去取弓、矢、纸、笔来。

沮渠牧犍眉头微拧:“我们生的是女儿。”

“那又如何?”拓跋月淡笑,语气却不容辩驳。

沮渠牧犍只得由她去。

熟料,等到弓、矢、纸、笔齐了,沮渠上元眼中竟迸出光彩,蹬着小腿非得上前去拿。

还不只拿了一样。弓、矢、纸、笔,她全都要!

拓跋月笑起来,抱住女儿亲了又亲:“上元真是不俗!好好好,全给你!”

沮渠牧犍见拓跋月今日喜形于色,遂生出亲近之意,说了些好听的情话。

然而,拓跋月却只敷衍一笑。

直到她听得烦了,便意味深长地道:“驸马可知,上元为何早产?”

沮渠牧犍脸色一变:“你这是何意?”

他当然知道,去岁上元节前几日,他一时气急掐了拓跋月的脖颈,致她受惊早产。可这事儿,他已不想再提。

“叙旧而已,驸马方才不是说,要与我叙叙旧情么?”

“我是这个意思么?”他脸色阴郁,蕴着一团浓云,“好好的日子,何苦说那些扫兴的话。”

“今日,自是上元的好日子,也是驸马的好日子,但却是我的受难日……”

拓跋月把沮渠上元抱给荣嫂,叹道:“当时万分凶险,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是啊,这得谢谢李家的那个阳大夫。”

这话分明意有所指,他说的哪是阳英?不就是在暗嘲她爱屋及乌,对李云从的家人另眼相待。

这是事实没错,但当时身在姑臧宫城,哪有可信的医士?

简直蛮不讲理。

“此话不假,说来,我是应该把上元抱给阳大夫看看。”她故意气他。

话音刚落,沮渠牧犍一腔怒火才刚燃起,但见门子前来报传,说悬医阁的于氏到了。

拓跋月记得,于英如和李云洲一道去了荆州,心中便是一喜:“可是与太医令一道回来的?”

门子摇头:“只见于氏一人。”

沮渠牧犍沉着脸,道:“我带上元去院中走走。”

他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与李家挂上关系的人。

却不知,于英如进府后,不只带来了拓跋月需要的南方荚蒾,还捎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阁中,只拓跋月的心腹在,于英如面色惶急,低声说来。

沮渠封坛,在荆州遭遇恶疫,病体支离,几无痊愈可能。

闻言,拓跋月一惊:“怎会如此?世子不是在相州么?”

相州距离荆州,还隔了好几个州,他去荆州作甚?难道不知,荆州疫情蔓延?

此事太过蹊跷。

于英如摆首:“就在正旦早上,我带着药草准备回平城。谁知,此时便有医士过来,说昨夜收容了一主一仆,现下病得快死了。师兄问出他的来历,当时就被唬了一跳,便让我先回来跟公主讨个主意。”

也是……

若是自己接诊接到了沮渠封坛,也会被骇住。

一则,此人无缘无故到荆州去,太过诡异。

二则,万一沮渠封坛死在荆州,李云洲的辛劳将付诸流水。

“在你看来,能不能医好?”拓跋月问。

“几率很小,”于英如据实以告,“纵然治好,只怕脑子也不好使了。”

拓跋月沉吟不语。

于英如按捺不住,遂轻声问:“公主,可有法子?他们怎么会到荆州去啊?”

“荆州,荆州……”眸光落在案几上的南方荚蒾上,拓跋月咕哝道,“你在荆州找到了药草……”

“是。”于英如一瞬不瞬地盯住公主。

“从荆州往南,便能走到魏宋之间的边界,莫非……”

“这……他……”于英如大惊失色,声音却极低,“公主的意思是,他想逃到宋国去,故此才穿过荆州?本以为荆州疫\/情已控扼住了,谁知他还是不小心沾染了。”

拓跋月嗟叹一声:“不无可能。但这有些说不通。”

“公主,大王一直在平城呢。”霍晴岚道。

言下之意是,父子俩并未通信。沮渠封坛不太可能抛下父亲去投宋。

但也说不一定。

拓跋月压低嗓音:“也许,大王心知难以脱困,不知用什么法子向世子传书,让他投宋以自保。”

此语一出,阿澄、阿碧、于英如都怔住了。

这无异于谋反。

但霍晴岚面上却闪过一丝笑意。

这笑意堪堪被拓跋月的眼风扫到。

她轻轻瞪了霍晴岚一眼。

霍晴岚大抵是想说,世子谋反,必牵扯其父,沮渠牧犍命不久矣,公主自可解脱。

道理是没错,但不知为何,拓跋月心中殊无喜意。

因为,霍晴岚不知,但拓跋月却与沮渠封坛有一面之缘。

在拓跋月出嫁前半年,世子沮渠封坛便赴大魏为质,在中书学读书。

听说此事,拓拔芸非得去凑热闹,她便让拓跋月随她前去,穿着男装混在学子中间。

那次,崔浩授课,问起学生对《尚书·洪范》的理解。

沮渠封坛道:“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义用三德,次七日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很好,背得一字不差。如此,再请问河西王世子,能否解说一二。”

“学生认为,治国安邦乃是政者之首义。依照《洪范》的说法,君权实为天授神予,如无敬天畏上之意,自己的言行不合于仪轨,便不是一个好君主。”

这般解说虽未得其精要,但却也大致不差,崔浩遂颔首赞许一句,请他坐下,而后继续讲课。

在回宫的路上,拓拔芸抠着指甲,说她没听懂,但觉得其貌不扬的沮渠封坛很有学问。

拓跋月便笑:“李凉极重文教,政权归于沮渠氏之后,他们也承延了这种风气。”(1)

收摄心绪,想起拓跋月心有不忍。

他,真的病入膏肓了么?

(1)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太延三年,公主先远嫁,下一月,世子沮渠封坛入侍。小说中对此顺序进行了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