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白无恙基本没睡。
白怀青早上起来,听到管家说了昨晚的情况。
“一时半会,老爷子还没办法接受姜老师不在的消息。虽说四十年没见,但至少知道这个人还活着。现在,人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这心里,肯定是过不去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少爷,您可别这么说。”管家毕恭毕敬。
白怀青最近事情很多,一方面集团公司业务拓展受阻,另一方面,姜映蔓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家里老爷子的身体,又时好时坏。
他忙得连轴转,家里很多事情,不一定能顾及。
想到姜映蔓,白怀青微微叹气。
前往公司的路上,他听着助理报告行程安排,在听到瑞祥那边派员参加项目展示会时,白怀青问:“我们和瑞祥的合同,是不是快到期了?”
“是的,瑞祥那边很积极,一直在约您的时间。”
“拒绝。”
“好的。”
白家老宅,白无恙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梦里,依稀看到姜竹青在哭。
“阿青,怎么了?”
“师兄,阿爸今天一直在昏睡,水都喂不进去。”姜竹青满脸的泪水,语不成句。
泪水刺痛了白无恙的心,他想揽她入怀,擦去她的泪水,告诉她有他在不要害怕。
但是,此时的他,还没有足够保护她的能力,他不敢踏出这一步。
“阿青,我收到了货款,这样,我们把师父送去医院,再请医生看看。”
“嗯。”姜竹青噙着泪,点点头。
医院病房,姜竹青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白无恙看着那安静睡着的人,关掉了一盏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白无恙弄好早饭送到医院,姜竹青正在给姜父擦脸。
“阿青,我来弄,你先吃饭。”白无恙放下提兜。
“阿爸情况好点了,师兄,你不要担心家里,放心去参加比赛吧。”
姜竹青口中的比赛,便是之前文化站长说的,各地选派手工艺人,去省城参加选拔赛。
“我这一走,就得很长时间,我担心你和师父。”白无恙顾虑重重。
“师兄,我已经长大了,不要总觉得我才四五岁。我会照顾好家里。”
白无恙还想说什么,却被推门进来的护士打断了。
白无恙出发这天,姜竹青去车站送别。
“师兄,这些干粮,你带着路上吃。”姜竹青递过去一个包袱。
“阿青,等我回来。”等他回来,他便去向师父说明,他想娶阿青,要照顾阿青一辈子。
“师兄,保重。”
姜竹青站在那,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但是,为了师兄更好的未来,这种不舍,也必须隐藏。
按照原定计划,这次比赛,前后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但到了省城之后,全省各地手工艺人齐聚,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切磋,便延长了时间。
白无恙托人转告,但姜竹青也并未收到讯息。
比赛结束后,选拔出来的艺人,又一起到燕都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封闭训练。
进训练营之前,白无恙特意找到省里的带队,托对方给老家打个电话,告诉家里人自己的行踪。
就在白无恙进行封闭训练之际,姜父过世,姜竹青独自一人给父亲下葬。
姜父这一走,姜家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一直盼着白无恙回来,也去了文化站打探消息,可多方消息显示,白无恙在取得省赛冠军后,已经返乡,至于人在哪里,省里的人也并不知情。
白无恙的消失,成为了姜竹青心里永远的痛。
周围的人,都说这白无恙学艺成功,便抛下师父,远走他乡。
只有姜竹青,不相信这个说辞。
她的师兄,不会这样对姜家,不会背叛师门。
姜竹青处理完姜父葬礼,家里的钱全部用光,她把姜父身前留下的花丝镶嵌手工艺画本收好,搬离了原住处。
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等再次看到白无恙的消息,已经是三年之后。
他成为了北派花丝镶嵌手工艺人,代表国家,参加手工艺展,而那个代表作品,正是当年在姜家学艺的时候,姜父提到过的。
其实,姜竹青知道,每个手工艺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技法,那件作品,并不一定就是姜父的想法,但她就是认为,她的师兄,背叛了他们曾经的承诺。
带着这种对白无恙的恨,姜竹青嫁了人,生下女儿还没到半年,丈夫去世,她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
自从村口那一别,她和白无恙此生,再也没有见过。
白家老宅,白无恙在花房里,醒来。
“我怎么又睡着了?”
管家立在一旁,笑着说:“您今天精神不错。您看那花儿,开得多艳。”
“是啊,阿青最是喜欢。只要是她喜欢的,我就喜欢。”
六月,姜映蔓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及待要和这个世界见面。
七个月的早产儿,跟只小猫一样。
在医院一直住满三个月才带回白家。
白无恙那时候的身体,好了许多,很多时候,也能自己走几步。
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巴掌大的脸。
“这是小蔓的孩子。”白怀青对白无恙说。
“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您给取一个。”
“禾禾。”这孩子天生不足,白无恙希望他像那田间的禾苗一样,能够茁壮成长。
白禾禾,寄托了几代人的希望。
“那孩子呢?什么时候能醒?”想到姜映蔓,白无恙心口就发疼。
“身体机能逐步恢复。只是,她似乎不想醒。您别担心了,我把禾禾放您身边,陪着您。您看着这孩子,也有个念想。”
冬去春来,姜映蔓醒了,记得所有人,却独独忘记了徐景淮。
白怀青告诉姜映蔓,白禾禾是自己的儿子,姜映蔓是白禾禾的姑姑,这一家人,就在白家老宅生活着。
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
有了小朋友,白无恙的精气神好了太多,过往的垂暮老人,似乎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白禾禾会喊爷爷的时候,白无恙正在花房收拾。
育儿嫂抱着白禾禾,小家伙冲着他喊,“爷爷。”
白无恙回头,仿佛又看见了姜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