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落观察到他神色有异,赶紧问道:“殿下果然认得?”
“殿下,这玉佩究竟是谁的?你是不是知道?”
段容时却问她:“这是你何处得来的?”
李卿落:“是宫里有人移交到民女手中的。这玉佩,可是沁玉公主的?”
肃王站起身伸手抓住李卿落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跟前。
“李卿落,你可知兹事体大,你若再深究下去,便可能会丢了小命不说,也会被扯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你确定你还想知道?”
李卿落狠狠咽了口口水。
她确实不太想知道了……
可是看着肃王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眸,漆黑一片的深处好似一口漩涡,却又藏着点点星光,将她不由自主的吸入其中……
“殿下,沁玉公主威胁过民女,待她重回金陵之日,绝然不会放过民女。”
“眼下已是二月尾了,再过一个月她便会杀回来。”
“难道民女要去她跟前磕头认错,求她放过民女,她便会放过吗?”
“民女在金陵虽然无权无势,也只有一个祖母可以依靠,但民女也不是那软骨头的人,要去权贵跟前谄媚奉承。”
“所以,此事若与沁玉公主相干,民女是想知道的。”
“早些防范,也总比手中毫无把柄的强。”
她第一回在他跟前,将内心的那些弯弯绕绕剖白了出来。
这可不是一个良善又单纯的女娘该有风范。
但是他段容时从一开始便知,她的与众不同,她的毅然果敢。
甚至,她还有几分心狠手辣。
甚至此刻,他因为她的这几分坦诚,心中还有些许欢喜。
他低声问道:“她何时,为何,威胁过你这种话?”
李卿落先将自己的手腕挣扎了出来。
“殿下,还不都是因为您?”
她忍不住的白了一下眼,“沁玉公主定是误会民女和您有什么干系,所以自那次雪山上您让她送我回家,她便已经威胁过一次。”
“后来初六那日,民女去肃王府找您,又被她给瞧见了。”
“想来沁玉公主吃了醋,所以才会抓住民女不放……”
段容时:“误会?吃醋?”
他冷哼了一声:“她吃哪门子醋?本王与谁亲近,她又有何资格干涉?”
说着他眼底陇上一层冷意。
“你为何不早些与本上说此事?”
“还有,你只有你的祖母作为依靠,难道本王没有让你依靠,没有保护过你吗?”
“本王数次救过的,莫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已?”
“李卿落,本王都已经做的如此明显了,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说着他又一步步的朝着李卿落走近,李卿落则不停的向后退去。
直到她靠在了柱子上,已经无路可退。
“殿、殿下,我们不是在说玉佩的事吗?您、您怎么扯到民女身上来了?”
“是是是,您如今才是民女最大的靠山,不然民女怎敢主动约殿下见这一面,是不是?”
“不过殿下您是怎么出府又出城的?原本民女还以为,您会让民女悄悄去您府上见一面呢……”
肃王见她如此顾左右而言他的,甚至东拉西扯,瞬间心底一跳。
“你在逃避本王?”
李卿落望天:“您说什么?”
段容时盯着她。
有些话,他很想说明白。
但是想到自己如今身在处境,终究只能遗憾的忍下来。
“行了,装糊涂的小鬼,本王懒得戳穿你。”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
并不疼,甚至有些过于亲近。
李卿落心底也叹了口气。
都怪那双鞋子!
她哀怨的瞪了放在椅子上的那双鞋子一眼,不再说话。
段容时却抬起她的手,将她手心里那块白玉的玉佩取了出来。
“此物是十年前,父皇赏赐给废太子的东西。”
“本王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当时本王就在现场,所以这是陛下的御赐之物。”
李卿落:“御赐之物?还是给废太子的御赐之物,怎么会流落到潘璃手中?”
段容时:“你在调查昭华殿外那次的事故?”
李卿落不再隐瞒:“是,殿下。潘璃虽然死而复生,但是她上次被裴家抓去地牢,我们亲耳听见是有贵人指名道姓要裴家抓了她的。”
“这个人,我怀疑就是沁玉公主。”
“那晚昭华殿外,沁玉意图杀死潘璃未果,而潘璃手中的这枚玉佩,会不会就是争端缘由?”
“殿下,那沁玉公主和废太子,莫不是有什么干系?”
段容时盯着她,半晌才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敏锐?”
李卿落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夸赞……
段容时突然又低声说了一句:“放心,有本王在,她不会动你分毫。”
李卿落知道他所指‘沁玉’,却低头说:“民女甚感殿下垂怜爱护,但殿下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民女,总有差池之时。”
“所以千难万险,民女都以为,靠人靠山,都不如靠己。”
这是李卿落的真心话。
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
只有靠自己,永远都不会背弃自己。
她倒不是嫌弃肃王殿下。
而是她深知,她与肃王如今什么关系也不是,说是君子之交都是好听的。
其实有些不清不楚……
而且李卿落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可被利用之处,不然肃王也不会次次对她伸出搭救之手。
想到这里,李卿落拿出自己今日带出来的图样。
“殿下,这是民女这段时日欠殿下的稿子,您瞧瞧可还满意?”
段容时本还在盯她,见她又有东西给自己,便接过来低头认真的翻了翻。
眸中深意越来越浓。
“画的很好。”
他抬头冲她微微一笑。
火光下,李卿落心口重重一窒。
这个肃王殿下,笑起来真要人命。
“欠你的银子,明日来取。”
李卿落听到话外之意:“明日?”
段容时:“明日本王带你去一处地方。”
“记住,最好画一个让任何人都认不出你真实身份的妆容。”
说完他便先将玉佩塞回李卿落手心,然后喊来追雨,并让追雨将李卿落安全的送回西山亭那边去。
李卿落走后,段容时想起什么,赶紧将怀里的芋泥糕掏了出来。
打开一瞧,果然……
已经被她刚刚那一投怀送抱,给挤了个稀耙烂。
段容时紧紧皱眉。
这一下,是彻底没胃口了。
可扔又舍不得扔……
最后只能再次一裹,重新塞回怀里。
再看向那双被她亲自送来的鞋,段容时拿起来微微一笑:“倒是洗的干净。”
刚过来的破风被吓得一个激灵:殿下怎么又笑了?
还是对着一只鞋子在笑!!
在这大晚上的山林里,如此画面也太诡异了,太恐怖了!
段容时看见破风过来,动作鬼鬼祟祟的,遂问道:“何事?”
破风连忙禀道:“殿下,刚刚府中递话出来,说殿下的替身今日险些就被识破了身份。”
段容时将鞋子都收起来,才又问道:“抓到细作了?拷问清楚了吗?”
破风:“是。是……陛下的人。”
段容时冷笑一声,毫不意外。
“他如此不信本王,倒也没有猜错。”
“让替身好好待在房里,若再行差踏错被人抓了先行,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破风:“是,殿下。”
追雨回来,正赶上冷电也来了。
他连忙追上来想问几句,冷电却急匆匆的赶到肃王跟前。
“殿下,那老国公快不行了!”
段容时:“怎么回事?让裴三救他!”
冷电:“那裴三不肯救,看样子,就是打算拖死老国公。”
以冷电他们的手段,看来裴三还是个硬骨头。
段容时想到什么。
“刑部那边怎么说?裴家地牢可挖出什么了?”
冷电:“原本是要挖出来的,但刑部的张翼又被陛下给叫进了宫里,还调走了大批刑部的仵作等。”
“最后张翼再回裴家,地牢已经被破坏过了。”
“但是张翼说,目前挖出的几具尸骸,都是女尸。”
“下面可能还有多不胜数的尸骸,但裴家不肯配合,陛下又有心遮掩什么,所以开展很难。”
段容时:“都是女尸?”
“去,抓个裴家……最好是裴三那房的姑娘过来,给那裴国公喂点人血试试。”
冷电闻言吓了一大跳。
人血?
但他也只能赶紧照做。
李卿落在祖母的庄子上安安稳稳地歇了一晚。
奇怪的是,她竟做了一个有关肃王的梦。
梦里他追着李卿落喊:“你欠本王一顿饭呢?你还欠本王一顿饭呢!快给本王做饭——!!”
李卿落被吓醒了。
她拍着胸口告诉自己:梦见肃王,一定是因为她心里惦记着他今日还要给自己银子这事。
好在,天色已经亮开。
李卿落没了睡意,干脆赶紧起来准备梳妆自己。
肃王说今日要带她去个地方,还要她将自己装扮的最好谁也不认识的模样。
这还不简单?
李卿落把雀儿和几个嬷嬷喊进来。
不一会儿,高马尾,脸上有道从额头蔓延至耳根的长疤,还有无数个斑斑点点在眼下,粗眉毛的丑八怪就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雀儿都忍不住的惊呼:“姑娘,您也太丑了!”
嬷嬷们笑的东扭西歪,也敲打雀儿不懂规矩。
李卿落却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甚是满意:“越丑越安全。走,让师父瞧瞧去!”
南宫狄还未见上,庄子外就有人敲门。
李卿落还以为是追雨,就想亲自去吓吓他。
却不想等她亲自跑去开门一看,竟是今日一身月白色长袍,干净清冷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般,矜贵又绝世的肃王殿下!
李卿落吓了一大跳。
段容时也被她给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