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在上次跟何慧来的医院里预约了产检。
戴医生在给她做完详细检查后,略显遗憾地告诉她,“从总体指标上看,并没有显示你有怀孕的迹象。”
唐琬装得挺像这么回事的,叹了口气,面露失望道:“我上个月没来大姨妈,这个月一闻到油腥味就会反胃,还以为是有了呢。”
戴医生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说:“这种假孕的情况时有发生,很正常,你只要和鹤少都没有身体问题,保持正常同房,怀上孩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要有心理负担。”
戴医生就是上次何慧介绍给她做的检查医生。
唐琬又跟她说最近睡眠特别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影响她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因素之一。
戴医生说可以给她开个有助安眠的方子。
在她认真开单的时候,唐琬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以前坐这间办公室的马医生。
“马医生都离开多少年了。”
说话的时候戴医生打字的速度并没有受影响,眼睛盯着屏幕,“你问她做什么?”
唐琬倒也不怕这事会传到何慧耳朵里,她早准备好了万无一失的借口。
“鹤少当年就是马医生接生的,他马上29岁了,我想邀请一些在他生命中有意义的人,帮他办一个稍微隆重点的生日会,听他说马医生第一个把他迎来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就想邀请她来鹤少的生日会。”
戴医生笑道:“你们倒还挺有心的,可惜马医生十几年前就出国了,鹤夫人没有给你说吗?”
“啊?”
唐琬只能随口搪塞,“这事我不想麻烦妈妈,一直在自己筹备,所以也没问过她。”
戴医生没注意到唐琬脸色,只当聊天那样多说了几句。
“我们也不知马医生当时怎么想的,干得好好的突然说辞职就辞职,那时她还是我们妇幼科的招牌专家,连院长拉下脸,恳求她别走,任何要求只要她提都会尽量满足。可马医生特别执着,还非走不可,甚至连最后一个月的薪水还有半年的奖金都不要了。”
唐琬问:“那你知道我要怎么才能联系上马医生吗?”
“他们一家子早都移民国外了,也再也没跟医院里的任何人联系过。”
戴医生开完单子,打印出来递给唐琬,“你可以去一楼拿药了。”
没想到出师不利,唐琬垂头丧气的,起身准备离开。
就听戴医生像似想起什么一样,“哦”了一声。
“请不到马医生,你可以请当年帮着接生的护士呀?”
“曾护士曾经一直跟在马医生身边,马医生走没多久,她也辞职了,但据我所知她好像还在江城。”
唐琬一听,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你知道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她电话应该换了,但是我以前去过她家,给你地址吧。”
唐琬从妇产科出来,转身就把那张安神的方子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她严重怀疑马医生和这个曾护士前后脚离开医院的原因,很可能跟何慧造假鹤宥莉的出身有关。
今早她来医院之前还故意找沈姨套过话。
当年何慧就是在这家医院“生”下的鹤宥莉,并且还是由沈姨亲自将鹤宥莉接回家的。
几乎可以断定,何慧当初一定是瞒着所有人,甚至包括她丈夫鹤浩坤,假装自己怀有身孕。
然后在临盆的那一天,勾结马医生和护士,共同上演了一场瞒天过海的好戏。
只是令唐琬百思不得其解,何慧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思地造假呢?
她们又是通过何种途径得到婴儿时期的鹤宥莉呢?
更重要的是,鹤宥莉明显是知道谁是她真正的父母了。
能拿到他们的dNA样本,说明肯定是近距离接触过的。
那鹤宥莉死时,她的生父母为什么不站出来?
她的身世和她的遇害会有关系吗?
她手搭在金属扶手上,顺着螺旋楼梯一步步下来,脑子里盘旋着诸多疑问。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闯进她眼尾余光中。
唐琬无意扫了眼过去,男人侧脸一晃而过。
鹤宥深?
唐琬虚了虚眼,疑惑地想:他来医院做什么?
下意识就朝鹤宥深前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鹤宥深并没有察觉后面有人跟踪,稳步推开一扇弹簧隔断门,走了进去。
唐琬眼里无他,后脚跟着也要进去,一个护士突然出现,挡在了她面前。
护士眼神略带责备,手指着旁边“女士止步”的牌子,严肃道:“这里是男科,女士不能进去。”
唐琬目光掠过护士肩膀,从双开门上的玻璃透过去,看着鹤宥深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的拐角。
灵机一动为自己编了个借口,“哦,对不起,我以为药房是这个方向。”
听到是为拿药的,护士脸色稍缓,“是这个方向,但药房在一楼。”
唐琬佯装明白后,若有所思地离开。
而她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天她从出门到进入产检的一举一动都被暗中监视的人,实时汇报给了厉渊。
唐琬从医院里走出来。
立秋后,江城原本湿暖的空气变得干燥清爽。
秋风怡人,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她用手指拨开刘海清理出视线,第一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豪车停在面前。
一只夹烟的手搁在降下的车窗上,手型修长,自然垂落,小半截烟灰随风消散在空中。
还不等唐琬做出反应,厉渊半明半暗的脸就映入她眼帘。
“上车。”
一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私立医院好就好在,不像公立医院出出进进人潮汹涌。
趁着门可罗雀,唐琬绕到另一边,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随即高列就自觉地升起挡板,把前后隔成两个空间,开出了医院。
“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有事?”唐琬好奇问。
厉渊把手里只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用平仄的声调反问她:“来医院看什么?”
一双染了墨的双眼不露声色。
唐琬捏了捏手里的文件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回答干脆,“产检。”
然后又短促笑了一声,“厉爷不用担心,只是个假警报,我没怀孕。”
她以为这么说后会从厉渊脸上看到如释重负的表情。
结果他依旧绷着脸,似乎是不放心她所说,伸出手要看她的检查报告。
唐琬乖乖交了出去。
就见厉渊的视线跳过中间部分,直接看向最后出结论的地方。
原本紧凑的眉心微动了一下。
唐琬觉得自己肯定是会错意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厉渊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