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一大片乌青。
肩膀两处淤红。
脖颈上有一道划伤。
后腰往下,靠近侧臀的地方还有几个掐出的指印。
香宜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怎么伤成这样啊?惠妃太过分了!奴婢去叫茉莉!”
茉莉平日只做杂事,不声不响的,其实外人不知道她会拳脚。
惠妃会武,香宜虽狠,却知自己不敌,于是想带着茉莉去收拾惠妃,给绯晚报仇。
被绯晚阻止了。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我故意的。”
跟惠妃打架,怎么能不挂彩。
不然她自己也会几手的事,不就被人知道了吗。
翻滚扭打的时候,绯晚故意磕碰桌脚之类的地方,且有两下袭击确实是没躲开。
身上这些伤都不是要害,给皇帝看的罢了。
小蕙在一旁十分愧疚:“都是我没伺候好小主……”
今天是她跟着绯晚去的临翠宫,若是换了香宜,或许娘娘不会这样挨欺负。
绯晚失笑:“你又自责什么,是我故意挑衅惠妃,激她动手。”
“为什么?”
两侍女都是不解。
“因为,我需要让人知道,我虽柔弱,却也兔子急了会咬人。”
绯晚含笑告诉她们。
一个温和端庄的宠妃,比起一个敢跟惠妃对打的宠妃,当然是后者更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说,以前她除了空有圣宠,在后宫里头,面目模糊。
那么今天这一架之后,满宫的人都会重新认识和掂量她。
她要从皇帝宠爱的阴影里走出,成为一个独当一面令人敬畏的上位者,路还远着,这小小的斗殴,便是其中一步。
“而且这架,我不但打了,还得打赢。”
如今宫中几个高位,康妃顺妃都跟她交好,庆贵妃避世,从不为难她,贤妃虽暗中嫉恨她,面子上却也过得去。
就剩惠妃了。
等拿下了惠妃,绯晚就是后宫里最有人缘的宠妃。
皇帝宠她,嫔妃们交好她,再加上协理之权,她做起事来岂不是方便很多。
“走吧。”
在伤处上了些药酒,重新梳妆,换了干净衣服,绯晚便去了辰乾殿。
一路上,遇见的嫔妃宫人在退避行礼时,除了像往日那样恭敬,还多了些好奇和探询之意。
有胆子稍大的人,会悄悄抬眼瞄她。
想看看敢跟惠妃动手的昭娘娘,到底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只因绯晚从临翠宫回春熙宫的路上,披头散发,衣衫残损,裹个桌布,让宫人们纷纷侧目惊讶。
再加上各处的宫人从临翠殿出来后,忍不住和人议论。
一传十,十传百。
短短时间内,两位娘娘对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
绯晚任由人打量,只做不知。
一路上,她端坐肩舆,表情淡漠,气度高华。
已很有高位宠妃的派头。
那些偷瞄她的人,便也纷纷低头,不敢过多窥探。
“陛下,臣妾请罪。不该和惠妃公然撕扯,臣妾前来领罚。”
到了辰乾殿,气派全都收起。
绯晚在进殿之前就跪下。
跪在了萧瑟秋风里。
皇帝正在书房临窗的榻上歪着,捧一本奏折,看了半晌还没看完。夜里和陈才人纵兴久了,身上乏得很,想睡觉。
闻声隔窗一看,见到庭前桂树落英纷纷,花瓣飘落在绯晚肩头,甚美。
“叫昭妃进来回话。”
曹滨奉命去劝,须臾回来,告诉皇帝:“昭妃娘娘说要跪够一刻钟才肯起身。”
皇帝笑了几声。
等绯晚自己跪完了进殿,他意态慵懒,笑意还在。
“冒犯高位,违背妇德,公然斗殴损了皇家体面,你却只跪一刻钟就罢了,罚自己倒是轻。”
绯晚福身行礼,见皇帝玩笑,却不跟着笑。
正色道:“臣妾有错,错不及惠妃大,所以臣妾只罚自己一刻钟。陛下若觉着不够,加罚也可,臣妾甘愿领受。只是不管臣妾怎样受罚,惠妃合该双倍领受,请陛下明鉴。”
“哦?”
皇帝扬了扬眉。
听康妃派人报说昭惠二人打架,就已经够让他惊讶了。
绯晚竟然还强硬到他面前来了。
这样的昭卿,很是少见啊。
“惠妃错在哪里,说来听听。”
“是,陛下。”
绯晚不卑不亢地平静陈述了打架之前的争执。
惠妃妄议新后人选,又暴躁发火,动手在先,身为高位不做表率,这都是错。
末了道:“陛下,惠妃娘娘脾气大,臣妾偶然听说,她有时还和陛下争执。您若要她领罚,怕是劳神。麻烦是臣妾招惹的,臣妾愿意劝说惠妃娘娘领罚,以彰显后宫赏罚分明的规矩。而且,臣妾也要跟努力惠妃娘娘和好,不让陛下为后宫琐事烦恼。”
倒有几分高位的气度。
皇帝有些意外,也感到欣慰。
放了奏折笑道:“此事不易,惠妃若不愿,你待如何?”
“臣妾先跟娘娘道歉,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绯晚诚恳地望着皇帝,“一次不行,便两次、三次甚至十次,总有成功的时候。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妾愿意一试再试。”
“那你试试吧。”
皇帝笑着答应了。
惠妃和昭妃打架,他觉着有意思。近日心情不佳,这件事倒能让他莞尔一笑。
两个妃子他都看重。
当然,喜欢绯晚更多些。
惠妃那脾气让人头疼,若是昭卿能跟她好好相处,自然是好。
皇帝便关切了一句:“她手重,你可受伤了?”
“没关系,比起臣妾身上以前的伤,轻得多了。”绯晚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
蹲身告辞的时候,动作却有些僵硬。
皇帝不放心,让御前宫女给她上药。
“臣妾上过了……”
绯晚在皇帝严肃的目光中,推辞不过,便进了内殿。
等御前宫女帮她褪了衣衫,皇帝果然进来了。
她只着小衣,身上各处的淤伤很是醒目。
让皇帝眉头一皱。
“惠妃,的确要被管管了,没个轻重!”
说着便隔帘吩咐曹滨,要他去传口谕,训诫惠妃几句。
光训诫就行了吗。
绯晚腹诽。
果然在皇帝眼里,妃嫔争斗只是他生活的调剂品。
于是立刻求情:“陛下,惠妃娘娘脾气爆,但公正严明是个好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若是为此教训她,以后让臣妾如何与她相处呢?还是让臣妾去劝,让她自己领罚,不伤我们姐妹情分,也不伤陛下和惠妃娘娘的情分。”
“晚晚向来最是懂事体贴。”
皇帝动容赞叹。
目光在绯晚身上游移。
绯晚连忙擦了些御药,匆匆穿好衣衫,“陛下,非礼勿视……”
皇帝只是含笑看着。
提要求的好时机。
绯晚娇了几分,眨眼笑道:“臣妾若是成功,跟陛下讨个赏可好?”
“要什么赏?”
“要陛下答应臣妾和几位娘娘,给陈才人晋封。”
“这有什么难的。”
皇帝一口答应。
他早知绯晚和惠妃打架的由头,是这陈才人。
小事而已。
何况陈氏伺候得确实不错,他本也有意晋她。
“多谢陛下!”
绯晚达到目的,行礼告辞。
皇帝不舍地抱了抱她。
捏了捏手。
才放她走了。
“事不宜迟,臣妾这就去和惠妃娘娘讲和,免得宫中流言纷起。”
绯晚迫不及待离开了辰乾殿。
总算在皇帝这里做了背书!
这下,可以好好跟惠妃“讲和”了。
怎么能让她白打一顿呢?
自然是要打回来。
绯晚坐上肩舆,直奔惠妃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