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说的恳切,卫宁眸中寒冰稍解,面色却是丝毫不变。
禺狨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不敢再卖弄。
他将如媚轻轻放好,站起身恭敬道:“仙子,我们兄妹三人,自从离了盘龙山就去投奔了大哥的长辈。那位长辈姓吕名岳,乃是截教高徒,在九龙岛声名山修炼。对我们颇为宽容看重,加以教导,委以重任。月前,有高人造访,请吕师随之去忘成汤军中助阵。”
听到这里,卫宁双目微闪,修道者插手封神之战,怕不是又一个未来的天庭之臣。
这个名字她似乎听到过,却印象不深。
实在是截教名声在外,弟子众多,卫宁之前也没有特别关注过。
后来开始重视各方讯息,织娘那边进展缓慢,曼娘这边重心在凡间。
道门高深,不能也无力探查,所以卫宁不很清楚。
见她并不在意,禺狨面上添了踌躇,顿了顿道:“吕师精通瘟癀之术,本领高强。曾助商攻伐西岐,损了五位徒弟。此次再上战场,有旧仇在前,只怕不会多有顾忌。小妖担心……”
听他说出瘟癀二字,卫宁心中一凛。
这两者其害甚广,一旦出现,凡间十室九空。
想到这里,卫宁记起来了,这个吕岳她曾经在李靖的讯报中见过。
在阵前向西岐兵将散播瘟疫,致使西周死伤惨重,险些灭亡。
后经杨戬哪吒求来仙药,才算化解一场灾劫。
思及昨夜看过的,两军阵前商军正在排布阵法,卫宁不禁心下一紧。
面上却不为所动,看着禺狨问道:“你有师长插手凡间征战,与你来我曜园有何关联?”
可能的瘟癀阵法固然是大事,可他们窥视曜园也不能就此放过。
禺狨苦笑一声,“虽以师称之,却是我高攀了。吕师一心修道,自我们去了,山上一众杂事倒是托付给了我。上次下山,吕师心腹徒弟折损殆尽,只剩下留守的一个,年岁又小。大哥不耐烦细务,山上大半事倒是落在我身上。此次吕师习得新阵,得意非常,再次下山入世,其志不小。”
见卫宁没有接话,他继续道:“这商周之战,已持续十年有余,多有阐教、截教中人助阵。曾听吕师提过‘封神榜’一词,更严令不准大哥及他仅剩的小徒弟——我们的四弟下山入商周军阵。小妖天性多思,深感这商周之战大有蹊跷。我等既担心吕师安危,也忧心瘟癀之法有干天和。我等身为妖族虽非正道,却也一心向道,自然不愿坐视凡间生灵涂炭。可惜我们人微言轻,无法留住吕师。仙子是天界第一人,对其中的深浅轻重自然有数。曾经我等与仙子也算有一面之缘,知仙子顾念凡间生灵,人品贵重,更对我等无轻鄙之心。我们这才侥幸,想求见仙子。”
禺狨满面诚挚,眼含期待。
卫宁心中却只剩冷笑,一番话说的漏洞百出,果然是天生伶俐心眼多。
她添了不耐,直言道:“言下之意,你们窥视我曜园,是心怀苍生,挂念师长。那你们大可以去劝回长辈,陈明利害。来寻我有什么用,就因为我人品贵重,顾念苍生?禺狨,你应该不是这样的天真愚钝之辈,难道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好欺?”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带了森冷。
禺狨苦笑一声,“仙子言重了,小妖岂敢。吕师修为高深,不是我们几个晚辈能劝阻的。那阵法,他曾在后山试炼,那处鸟兽繁茂之地成了死地。”
卫宁微微拧眉,隐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他继续道:“不瞒仙子,商周大战声势浩大,修道之人多有参战。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才吩咐属下探查一二。而后阐教、截教门人大批参战,更多有死伤。散仙还罢了,这样有根脚的名门子弟,师长能为、法宝精妙,怎么会轻易身死道消。而且其师门也少有寻根究底,只做不见,这未免太过奇怪了。因此,我生了疑心,多方搜集关注。至十绝阵后,截教二代弟子殒命于阐教二代弟子之手,之后两教毫无波动。至此,我才心惊无比。将战报战损细细甄别,发现身死的修道之人截教有八成之多,其中妖族十之八九。这战事,只怕其中另有玄机吧!”
卫宁终于看向了禺狨,他正面色陈凝,双眸精芒隐现。
见她看来,眸光微闪,却仍坚定回视。
“你想说什么?”卫宁看着他,眼中满是审视。
这世间散仙能有几个,封神榜上,大多还是阐教、截教的人。
阐教收徒颇严,二、三、四代加起来估计也比不上截教二代弟子多,势必榜上有名者,截教更多。
她没有关注可能上榜者的身份,也是因为心中有数。
可这个禺狨,不是哪一家的弟子门人,只凭那零星的一些战阵消息,竟然能推测出这些。
其眼光、其才智,不能不让人侧目。
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蠢事。
只看他的修为,至多真仙境界,那如媚比他更不如。
不说曜园有护园阵法,十数位正将全部回防。
凭他们两人和那几十个喽啰,潜入就是送死。
最可能的就是在外偷袭挟持巡山的大将,才有一丝胜算。
可挟持了之后呢,是要与曜园与她这个才出炉的司法天神为敌?
这位精明强干,目光深远的精怪,不像是这样蠢的,所以卫宁心中的敌意稍减。
“我身为妖类,也算其中的佼佼者,受同族庇佑颇多,自认对同族有些责任,也愿意为我妖族做些事情。得出那样的结论,怎能不生出忧惧。商周大战还不知会延续多久,届时我的同族中的佼佼者,又能剩下几个。到时候,我妖族怕是要连人族都不如了。普天之下,能知晓其中深意,更对我妖族没有鄙薄歧视的,我只能想到仙子。”禺狨恳切道。
原本就是他有所求,见到卫宁要怎样陈述利害,恳切求助,他当然早有腹稿。
就算不会和盘托出,也绝不会虚言哄骗。
之前不过是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更心痛如媚险死还生、心腹属下生死不知,心惊卫宁的怒意,一时心神不宁才言语失当。
眼下禺狨理智回笼,见她眸中寒冰消解,不敢再耍小聪明,将一切和盘托出,再无保留。
“贵园玄墨,与我曾有旧交。此次也只是想着靠故人传讯,求见仙子。实不敢对贵园、贵属有丝毫冒犯之举,请仙子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