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沈玉一样，同样看到过黑日的人。
被确认为精神病，而且被认定为极度绝望的人。
“沈玉要不你先把饭烧了，我慢慢跟你们讲？”见姐弟两人这么看着自己，吴倩也意识到两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沈佩是她的好友，沈玉是她的患者，不管是从私交还是医德的角度上来分析，她也想看看姐弟两人最近忽然变化的原因。
变化太大了。
沈佩从原本的提心吊胆到现在似乎有所隐瞒，听说她现在都在准备辞职的事情，连医生都不做了。沈玉更是从之前那种病态直接恢复，还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际关系。熟悉二人的吴倩敏锐的察觉到他们态度上的转变。
如果是好的转变，那倒是好的。但吴倩能够感觉得到，自己闺蜜最近都没好好休息，虽然心情好了一些，但平白无故多了很大的压力。
“快弄好了，姐你拿下杯子准备吃饭吧。”
不要妖魔化心理医生这个职业，认为她们什么都能看穿，但也绝对别小瞧一位临床的心理医生。沈玉感觉到吴倩对姐弟二人有所考量……不过，按照沈佩的性子，有些事情迟早会和吴佩说，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吴倩被黑日卷入。
沈玉想起来一个问题。
吴倩住的离他们也不远，就算按照地理位置划分也是第三申城市的范围内。可偏偏好像也没有她的消息，秦瑶应该记得她，回头再确认一下吧。
“看在你们这么热情的招待我的份上，我就把这些天辛苦打探回来的情报分享给你们。不过在此之前。”吴倩拿起酒杯，说道：“为所有人的身心健康，我们先干一杯吧。”
叮——
酒杯碰撞，吴倩抿了一口葡萄酒，眉毛一翘，道：“这酒好喝诶，哪买的？”
“别人送的。”
这酒是苏画心送的。啥牌子沈玉也不懂，他说道：“还有几瓶，一会倩姐带一瓶回去吧。”
“不跟你们客气了。”吴倩说道：“那我接着讲，先说好，我只能跟你们透露些情况，患者的具体信息我也不太清楚。”
“科塔尔综合症。”
这是一个很罕见的病名，不管是久病成医的沈玉还是医学专业的沈佩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有一个别名，叫做活死人症。”吴倩慢慢道来。
科塔尔综合征是一个非常罕见的症状，国内的病例非常稀少。他以虚无妄想和否定妄想为核心症状。用通俗点的话解释就是。患者感到自己已不复存在，或是一个没有五脏六腑的空虚躯壳，并认为其他的人，甚至整个世界包括房子都不存在。
他们否定自身的存在，否定虚无的存在。哪怕还活着，还在和别人说话，都会认为自己和腐烂的僵尸一样无疑。
“极致抑郁、极度精神分裂、甚至再加上情感淡漠的麻痹性痴呆。哪怕只是拿其中一个症状出来对临床心理学都是很困难的课题，科塔尔综合症几乎包含了常见的所有难题。”
“我也是最新看了我导师的论文才知道。那位患者时常认为自己的身体不存在，被五颜六色的……”吴倩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而沈玉已经脱口而出道：“晶体矿。”
“对对。像是晶簇一样的东西填充。”吴倩古怪的看了沈玉一眼，但还是接着说道：“她认为世界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一片荒漠之余黑日笼罩，会认为所有活着的人不过是旧日的阴影。”
沈佩惊讶的看了眼沈玉。
“那和绝望有什么联系？”沈玉接着问了一句，对方描述的显然就是自己曾经目睹的终末。
她难道和我一样也能看到未来？
沈玉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被晶体矿所完全覆盖。她的绝望，是不是因为无力拯救世界而产生的绝望？
“哎，我没打听完整。我的师兄只给了我一个评价。那个女孩所经历的一切伤痛，背叛折磨绝望哪怕只分十分之一出来，他都受不了。”
嗯？和我想的绝望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一幕一幕被人类的丑恶推向绝望的故事吧。”吴倩摇着头说道：“我师兄也没告诉我那么多。”
那好像和我的状况又有些不同了。沈玉转头看向沈佩，沈佩也想到了这一点。既然是能被心理医生理解的悲惨和绝望，那和未来的世界又没太大逻辑了。
“有没有提到过，她有，妄想有过什么超能力？”
“这倒没完全没提过，如果有的话，那我师兄也会提一句的。”吴倩打量着沈玉，道：“你是觉得和你很像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一些描述能够对得上你的梦境。但问题就在于……”
“她是真正的绝望，连听者都要感叹绝望。而你身上没有这种特制，所以我才会想以你为例子，纠正下我导师的结论的。而且不同的是，你是在做梦，那个患者是无时无刻都那样，看着天空中的太阳一副解脱的模样。”
吴倩其实也感受到很大的差别，从口述上来看，对方的绝望是有根据的，根据成长环境和遭遇造就的心理疾病。沈玉却不一样，他是没由来的忽然开始做梦。她分析过沈玉的经历，虽然姐弟两人遭遇过挫折，但互相扶持到现在，他们的精神远比普通人更加的坚定才对。
“倩姐，那这位患者。”沈玉直截了当的问道：“有进行过什么预言吗？”
“应该没有。”
相似又截然不同。沈玉问道：“他在哪？这对我很重要。”
“我不拿什么医德之类的事情来搪塞你。”吴倩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是从我师兄那里打听来的，这个患者甚至不是我们国内的人，是我导师在国际交流会上看到的这个案例。至于是谁，我师兄也不知道。”
“那你导师知不知道？”
“也许他知道主治医生是谁？”吴倩说了一句，道：“但我最近联系不上我导师，他出国了。”
差不多就是吴倩那天打电话询问了以后，他导师就离开国内了。
线索又断了吗？接下来只能等吴倩的导师露脸了。
吴倩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隐瞒什么，剩下的事情她大概率是真不知道。如果吴倩的导师出现的话，那就直接用迷梦的能力调查清楚了。
“最后一个问题，倩姐。”沈玉冷不丁的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道：“那天你打电话找你导师说黑日的事情时，那个患者有没有可能知道。”
“不好说，也许我导师层层联系去验证了。好了好了，我能打探到的消息都已经说完了。”吴倩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鱼片后，夸赞了一下沈玉的手艺，然后才说道：“你们姐弟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吧？刚才那些问题，绝对超出了关心一个相似病例的程度。说说吧，不诚实的话，小心我用催眠让你们说出来。”
这是装模作样的威胁，大家都清楚，她的催眠连失眠都治不了。
“我信了我弟做的梦。”
“沈佩你！”
吴倩一下子急了。
“开个玩笑。”沈佩忽然笑着说道：“吃你的饭吧，只是沈玉他现在精神状态好很多了，我们姐弟两个准备换换生活节奏。也许换个环境换个节奏，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我感觉前面一句是真的。”吴倩低语了一句，道：“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没病，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开开心心吃饭吧，但如果有压力，不管是谁都欢迎来找我。”
以沈佩对吴倩的了解，她是很难接受这种事实的。因为一旦接手，对她的世界观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她平日里接触过许许多多人的。如果相信一个病患的幻觉，哪怕证明了，她就会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病人中是否还存在类似的……这种折磨很难受。
吴倩明明看出来了一些，但她却不敢问下去了。
“你弟现在很忙的。”吃饭吃了一会后，沈玉就接了一个电话离席，什么几卡车物资之类的话语迷迷糊糊的钻入吴倩的耳朵中，她对着沈佩问道：“上次那个小姑娘最近还好吗？”
“我弟刚去看过她，还可以。她最近父亲被抓起来了。”
“啧。”
吴倩啧啧两声，道：“感觉这阵子，我和你们像不在一个世界了。”
“你随时都可以问我，下一次我会实话实说的，只要你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感觉你在吓唬我啊沈佩。”吴倩摇晃着红酒杯，说道：“你弟的梦吗？我现在都不做梦了，每天回家倒头就睡。也不敢做梦，生怕梦到那些病人的光怪陆离的生活。但我小时候也特别爱做梦，梦里能飞，就像一只蝴蝶一样，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千山万水之中。”
沈佩看着自己的闺蜜。
“倩，我觉得，你未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肉麻死了，陪我再喝一杯，反正你明天不上班对吧。”